我听到了很多反对人类自由的说法,对这类胡乱的说法,我均嗤之以鼻,因为他们枉自向我论证我不是自由的,我内心深处的感觉,比他们的论据有力得多,足以把他们驳得体无完肤;不管我采取什么立场,不管我思考什么问题,我都十分清楚,是否改变立场,完全取决于我自己。他们的繁琐哲学之所以没有说服力,恰恰在于他们想论证的东西大多。他们既反对真理,也反对谎言;不管自由是否存在,他们都硬要用他们的那套哲学来证明自由不存在。按照他们这些人的说法,甚至连上帝也可能是不自由的,“自由”这个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他们之所以显得洋洋得意,并不是因为他们解决了间题,而是因为他们以空想代替了问题。他们一开始就假设一切有智慧的生物完全是被动的,然而,从这个假设出发,推论出人是没有主观能动性的。他们的方法多么简便啊!如果他们以为他们的对手也是这样推理的话,他们就错了。我们不说我们是主动的和自由的,而说我们感觉到自己是主动的和自由的。我们不仅要他们给我们论证这种感觉是否会给我们造成错觉,而且还要论证它确实给我们造成了错觉①。德克洛英主教说;物质和物体的表面虽无任何变化,但实际上也许已不存在;单用这句话就可以断定它们不存在吗?在这一点上,表面比实际更重要;我看问题比较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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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不仅仅限于这些问题。还须论证人的意志是否不受外界影响,如果受外界影响,究竟受的什么影响。——作者注
我不相信上帝满足了人类的需要以后,还要给这个人而不给另一个人以特殊的帮助,因为滥用上帝给大家的帮助的人是不配受到上帝的特殊帮助的;而善于利用上帝帮助的人又不需要上帝的特殊帮助。认为上帝偏袒某一些人,这是对公正的上帝的侮辱。当有人说这种蛊惑人心的论点恰恰出自《圣经》的时候,我首要的任务难道不是为上帝恢复名誉吗?尽管我非常尊重《圣经》上的文字,但我更尊重它的作者;说《圣经》已被篡改或过于深奥,这倒没有什么,但如果说上帝不公正或怀有恶意,那可不行。圣保罗不愿听花瓶问陶瓷工人:“你为什么把我做成这个样子?”如果工人只要求花瓶具有他制作时所预期的功能,圣保罗的不满不算过分,但是,如果工人指责花瓶不具备当初制作时所没有设想的功能,花瓶当然有理由质问工人“你为什么把我做成这个样子呢?”
是不是因此就可以说祈祷毫无用处呢?但愿上帝不要使我失去这一能帮助我克服弱点的手段!所有一切能使我们接近上帝的精神活动,都能使我们超越自我;我们祈求上帝帮助,我们就会得到上帝的帮助。并不是上帝改变我们,而是我们向上帝接近时,我们自己改变自己①。凡是可以向上帝提出的要求,我们都能自己解决;正如你所说过的,人们承认自己的柔弱却等于增加了自己的力量。但是,如果过分依赖祈祷,变成一个神秘主义者,我们固然是接近了上帝,但自己也就变得无所作为了。因为,凡事寻求上帝的恩赐,我们就不运用自己的理智。得了上天的一项赠与,就必然会损失另一项赠与;处处要依赖他来启发我们,我们就会闲置他给与我们的智慧。我们有什么权利强求上帝创造奇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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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我们这位风流的哲学家在仿效阿贝拉的行为后,似乎还想采纳他的理论。他们对祈祷的看法有许多共同之处。许多人把他们的看法视为耶说,这些人宁肯走入歧途,也不愿有错误的行为。我可不这样认为。犯错误是小缺点,而走入歧途则是严重的问题。我认为,我在这里讲的,和我在前面针对错误的道德教条的危害性发表的意见,并不矛盾。不过,应该留些问题,让读者去考虑、——作者注
你知道,任何好事做过了头,就会成为坏事;信教信过了头,就会变为狂热。你对宗教的信仰太纯洁,所以不会发展到疯狂的程度;不过,使人走人歧途的过分行为总是开始在前的,所以你应该对这一阶段加以注意。我经常听你责怪苦行主义者的精神恍惚;你知道这种现象是怎么产生的吗?这是因为他们祈祷的时间之长,超出了人的忍受力,因此他们神志不清醒;想象力活跃,产生幻觉,他们就以为是受到神灵的启示,变成了先知;其实他们的理性和智慧均已失去,陷入了精神狂乱的状态。你把自己经常关在房间里,冥思静想,没完没了地祈祷;你还没有见过虔信派教徒①是什么样子,你就去读他们的书。我从来不责备你喜欢看善良的费纳隆的书,但你对他的门徒写的书持何看法呢?你看穆拉的书,我也看他的书,但我看的是他的《关于英国人和法国人的通信》,而你却去看他的《神授的本能》,你看他是怎样的结局,你就会为这位哲人的误入迷途感到叹息,同时也想想你自己。虔诚的女人,虔诚的基督徒,难道你想成为一个假装虔诚的教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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