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人愤怒地盯着我们,毫不畏惧。“杀了我吧,”它似乎在说,“没关系,我只是我们这群中的一个。我们还会回来的。”
“那么,我的朋友,”皮埃尔对火星人叫道,“你赢得了你的生命。正象我答应过你的,现在我会让你走了。但是我这里的同伴们,”他朝站在坑周围的其他人豪爽地挥挥手,“我认为他们不会这样慷慨。上帝作证,我很同情你。”
他转过身背对火星人。我看着坑里这个不屈的动物,它被我们摇曳的油灯照亮,风暴还在继续,寒冷侵蚀着我,一时我想知道在火星上是怎样的一种情形。我想象这颗行星在几千年中变冷,就象我们都把自己放逐到的这片土地一样,变成一个寒冷的地狱。我想象出一幢温暖的房子,一个温暖的房间。我想到我也会象火星人一样,会怎样为了一个小时的温暖的安慰,什么都能做。我会密谋、偷窃、杀人。就象火星人做过的那样。
在科隆代克彼特瞄准时,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发现自己无力地嘶声叫道:“让它活下来,它赢得了这个权利!”
每个人都停下了,独眼凯蒂从坑那边眯着眼睛。吉姆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
火星人怪异、智慧的眼睛转向我,它好象看进了我的灵魂。第一次那种凝视里没有了欲望,没有了令人不安的充满敌意的神色。接着发生的事,我解释不清楚,因为只用言语不足以描述我体会到的感受。有那么一些人认为火星人通过它们的嘴发出的喀嗒声来交流,或者通过挥动它们的触手,但是很多亲眼观察过生活中的这些怪物的目击者都认为这种声音或动作都不明显。事实上,有一个伦敦的记者曾经成功地提出它们可能会在宇宙间拥有一些相同的想法,是进行思想之间的交流。这种提议在评论圈中遭到了嘲笑,但是我只得描述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看着洞里,看着火星人,突然似乎有一种巨大的智慧涌进我的思维中。在短短的一瞬间,我的思绪似乎扩展、我的理解似乎囊扩了整个宇宙。我看见了一个世界,沙漠上吹动的红红的沙是这样的冰冷,当时的感受就象身体上的打击一样把我击倒,因此我掉进了雪里,蜡缩成一团。在我看到这个世界时,我不是透过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所有的光都被放大了很多,而且都朝红色的光谱转换,因此我看到的景色似乎是在一个很奇怪的夏日的晚上,那时的天空比平时的要更加绚丽灿烂。我朝地平线看出去,它是一个奇特的凹面,我似乎在看一个比我们的世界要小得多的地方。
在这片寒冷的荒野里,长出了几种红色的植物,但它们都又矮又小。火星人的城市——可以走路的,走过巨大的迷宫一样的峡谷,它们就这样一季又一季地追随太阳——在远处行进,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闪着光芒。我渴求它们的温暖,希望得到我的火星伙伴的陪伴。我渴望温暖,就象一个饥饿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渴望食物一样。
在我头上,在大空海洋中象尘埃微粒一样飘浮着的,是闪耀的行星地球。
“一体。我们是一体的。”一个声音似乎在我脑子里低语,我知道火星人用它超乎寻常的智力,在屈尊和我说话:“你理解我,我们是一体的。”
接着在我上面——因为我已经在这种特别的幻觉压力下掉到地上了——来福枪砰的一声响了,它的声音从小屋和小山丘上反弹回来。科隆代克彼特扣上板机,又开了三枪,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和枪管上烧焦的油的刺鼻的气味。
我坐起来,看着洞里的火星人,它在死亡的剧痛中蠕动,急剧地在地上挣扎,起伏。
每个人都站在寒冷扑面的雪中,看着它死去。我看了看我身后,连威瑟尔比医生也已经出来亲眼目睹这头巨兽的死亡。
“那么,噢,”他哺哺自语道,“是的,结束了。”
我站起来,禅掸身上的雪,看着洞里,汤姆?金用他粘着眼屎的眼睛看着我,在灯光里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他扯了扯胡子,咯咯地笑道,“让它活下来,他说!”他转过身,低声笑道,“年轻的妄自尊大的年轻人以为他什么都懂——但是他其实什么都不懂!”
其他的人赶快冲进暖和的木屋过夜。过了一会儿,我也不得不跟着进去了。
那是在1900年1月13日的夜晚。据我所知,我是地球上最后看到一个活的火星人的那伙人中的一个。在暖和点的地区,几个月前,在炎热的八月里,它们都已经死去了。甚至在我们经历那晚的冷酷风暴时,安卡拉维齐巨大的走动城市也开始了向北的乏味艰辛的长途旅行,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它的踪迹表明它是到了结冰的海洋,努力想越过,沉入了海底。很多人都认为火星人都淹死在那里了,而另一些人则想知道是否这也许一直就是火星人计划中的目的地。因此我们不得不怀疑是否火星人甚至现在都居住在寒冷的北极冰原下的城市里,等着有机会再回来。
但是在我说起的那个夜里,在隐蔽木屋里,我们中没有人知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因为火星人充满敌意的注视,也许因为这个动物的接近,或者也许因为我们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怀有一种内疚感,我们比以前更担心会可耻地死于火星人的触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