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希望现在抛锚,抛在这儿。”
我的伴侣轻轻地对我说:“一般来说,您得付5元买路钱。”
她瞧瞧车外,望着那几个慢慢聚拢的人影,浑身直抖。我只好强压怒火,照她的话办了。司机一言不发地接过了钞票,发动引擎,又把手伸出窗外。我听见几枚硬币落在人行道上,叮当有声。
我的伴侣又回到我的怀抱中,但是她的面具却依然朝着电视的荧光屏。荧光屏上,高个子姑娘正好制服了双脚乱蹬的小哲克。
“我可真吓坏啦。”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海文区变成了一个同样富于毁灭性的区域,但却仍有一个带有遮篷的俱乐部。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守门人,他穿一身类似宇航员的制服,色彩却十分俗气。我眩晕了,迷濛幻影中,我倒很喜欢以上的一切。我们钻出汽车,正好一个酗酒的老太太沿着人行道走来,她歪戴着假面具。有对夫妇,走在我们的前面。他们转过头去,把目光从老太太半露的面孔上移开,仿佛是在海滩上看见了一个形容丑陋的躯体。我们跟随他们走进大门的时候,只听见门卫说:“快走吧,老奶奶,请您把脸遮起来。”
俱乐部里,一切都十分昏暗,闪烁着蓝光。她刚才说过我们可以在这儿聚首交谈,我却觉得这鬼地方简直不能谈话。且不说那场无法逃脱的喷嚏和咳嗽的大合唱(人们说,如今,美国有一半的人变态),还有一支充斥了最新自动爵士音乐的震天动地之声的乐队。乐队由一台电子机器汇集了一连串杂乱无章地曲调,夹杂着乐师们凭着粗野的小聪明编成的曲子。
绝大多数人都坐在一个个包厢里,乐队设在酒吧的背后。乐队旁边的一块小平台上,有个姑娘翩翩起舞,浑身脱光,只戴着面罩。幽暗朦胧的酒吧底角里,有一小伙人,他们没有观看舞女的表演。
我们审视了一番贴在墙上的描金菜单,按了按电钮,要了一份儿鸡脯,一份儿煎河虾,两杯苏格兰威士忌酒;不一会儿,服务铃滴铃铃响了起来。我们打开闪闪发亮的操纵盘,取出了我们的饮料。
酒吧柜台旁的那一伙人鱼贯而出,朝门口走去。然而,他们却先把屋子的四周扫视了一遍。我的侣伴刚好脱下大衣,他们的目光朝我们的包厢扫来,滞留了片刻。我注意到了,她们一共三个人。
乐队奏出了疯狂刺耳的曲调,借以催促和刺激那位舞女。我递给伴侣一支麦管,我们吮吸着威士忌。
“您有事要我帮忙?”我说。“顺便说一句吧,我觉得您很可爱。”
她飞快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四下一看,再俯下身来。“我要是到英国去,会遇到重重阻碍吗?”
“不,”我有点儿吃惊地回答。“但是,您要准备一张美国护照。”
“护照不容易搞到手吧?”
“嗯,相当难搞。”我发现她的消息居然如此不灵通,就惊诧不已地说:“你们的政府不希望自己的国民出国旅行;当然,没有俄国人那么严厉。”
“英国领事馆能帮助我搞到护照吗?”
“他们几乎不……”
“那么,您能够帮忙吗?”
这时候,我意识到有人在监视我们两人的行动。一个男子和两个姑娘在我们桌子的对面停住了脚步。两个姑娘都是高个儿,戴着闪闪发光的面具,看上去模样就像是一头豺狼。那个男人洋洋得意地站在她们的中间,活像一只光用后腿站立的狐狸。
我的伴侣瞄也没有朝他们瞄上一眼,但却往后坐了回去。我注意到一个姑娘的额头上有一块黄色的大肿块。不久,他们走到一个笼罩在阴影中的包厢里去了。
“认识他们吗?”我问。
她不回答。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我怕您不会喜欢英国。”我说,“它严肃的风格与你们美国痛苦的烙印,毫无共同之处。”
她又一次俯下身来,喁喁低语:“但是,我必须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