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祝福您的每一个孩子都只长一个脑袋和两只眼睛。”
“谢谢。”我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急急忙忙从她身边走开。
“……假面具的背后只有形容丑恶的渣滓。啊,请您转过面孔,一心去做自己的工作吧!远远地离开,远远地离开……那些姑娘!”
这句最后的歌词,是一首反性爱的歌曲的尾声。唱歌的是一群宗教信徒。歌声从半幢大楼以外的一所嵌有圆圈和十字架图案的女性主义者的神庙里飘来。这些信徒使我隐隐约约地联想到我们英国的修道士的一些小宗派。他们的头顶上是乱七八糟的广告牌:有助消化的食品的广告,角力指导的广告,无线电遥控的广告,以及诸如此类的玩意儿。
我凝视着这些歇斯底里的广告,既深受吸引,看得入迷,又感到十分不舒服。既然美国的宣传广告上禁止出现女性的脸蛋儿和身形,于是广告制作者选用的字母就充斥了性感——大写字母B,象征着丰腴的小腹和高耸的乳房,双写字母O,挑逗着人们的情欲。
我暗自提醒:啊,不管怎么说,主要是由于假面具的存在,才使美国表现性感的方式变得如此的古怪。
一位英国的人类学家曾予指出:人们对性爱的兴趣开始集中在臀部,后来才转移到乳房。这一转换,花去了5000年的时间;然而第二次飞跃——从乳房转移到脸蛋,则只花了还不到50年的时间。倘若把美国的面具风尚与穆斯林传统进行类比,或许并不恰当。穆斯林的女性被迫戴上面纱,目的是让丈夫的私产变得讳莫如深;而美国的女性,则只是由于时尚的压力,利用假面具来制造神秘的氛围。暂且撇开理论不谈;实际上,这种风尚的起源可以从第三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反放射线防护服中寻到蛛丝马迹。这种防护服引出了面具角斗——如今,角斗已经成了一种迷人心魂的公共体育。这种防护服,又进而引出了女人戴面具的流行时尚。起初,戴假面具只是一种撒野的打扮,很快却又成为女性的必需品,就像乳罩和唇膏在本世纪初的时候一样必不可少。
终于,我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一般地猜测推想面具的来龙去脉,而是想知道某一个特定的人在面具背后的真面目。这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您完全无法知道,一个姑娘在面具背后到底是增添着芳容,还是隐匿了丑相——这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我的眼前浮现一张美丽而冷漠的脸蛋儿,只有双眸里流露出恐惧的光芒。我想到了她的淡黄色头发,披散在黑缎假面具上,显得十分茂密。她邀我前去作客,时间定在22点—晚上10点整。
我来到位于英国领事馆附近的公寓,爬上楼,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电梯升降井早已经被当时原子弹的冲击波冲击得歪歪斜斜。纽约的高楼大厦里,这类问题是最为令人恼火的。我还来不及想到自己等一会儿还要出门,就不由自主地从藏在衬衣底下的一条胶卷上撕下一块碎片。我让胶片显影,以便确切地了解一下自己吸收了多少放射线。胶片显示了我今天承受的射线量还没有超过安全系数。这个年头,大多数人都对放射线有一种神经质的恐惧。我与众不同,并不这么害怕。但是,我也决不会去做无谓的冒险。
我蓦地倒在床上,望着沉寂的喇叭和视频电视的黑暗银幕出神。我像以往一样,一看到它们就略带忧郁地联想到世界上的两个大民族。他们互相伤残,却还依然很强大。他们是跛足的巨人,各自都做着美梦,梦想不可企及的均势和子虚乌有的胜利,结果荼毒了全球。
我心神不宁地打开喇叭。还好,新闻广播正兴高采烈地播送一则关于小麦丰收、前景喜人的消息。飞机穿越一团云尘播下了这批小麦的种子,连尘云也被种子雨洒湿了哩!我又仔细倾听了其余的节目(广播很明显地受到了俄国人的远距离干扰),然而,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消息使我感到兴趣了。当然,新闻广播里没有提到月球,虽说,尽人皆知,美苏两国正在竞赛,将各自原有的月球基地发展改造成为能够互相攻袭的要塞,可以向地球发射空对地导弹。我个人心里一清二楚:目前,我正协助英国出售电讯器材,换取美国小麦。这些电讯器材注定要被用于宇宙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