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同时打开了引擎和电视机。
“您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英国人呢?”我开口说,聊以引起话题。
她的身体朝另一边倾斜,翘起面具,贴近窗口。“瞧瞧月亮吧。”她的话说得很快,语调中带有一种梦幻的色彩。
“那末,您究竟为什么要打听我是不是英国人呢?”我紧紧追问,同时感觉到一种愤懑。这种愤懑,与她无关。
“月亮朝上钻进了紫色的天幕。”
“您叫什么名字?”
“月亮衬着紫色的天幕,看上去更加金光灿烂。”
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愤懑的来源。它来源于汽车前方司机座旁的那座图像滚动的荧光屏。
虽然,我讨厌摔跤运动,但对普通的正常比赛却也并不反对。不过,我极端憎恶观看男子与妇女的摔跤。其实,这种比赛通常也旗鼓相当:男人的身高和体重大大占了妇女的优势;然而,戴假面具的女人却以年轻貌美见长。这一点似乎只能引得我更为反感。
“请您关上电视好不好?”我向司机请求。
他连看也不往回看我一眼,就摇了摇头。“唔,唔,老兄,”他说。“人们把那个小乖乖豢养了好几个星期,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与小哲克斗上这么一个回合嘛。”
我不禁勃然大怒,朝前俯下身去;但是,我的伴侣却拦住了我的胳膊。“请您别……”她轻声耳语,摇摇头,十分惊恐。
我坐回原处,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此刻,她和我彼此靠得很近,却默默地谁也不说一句话。
一连好几分钟,我凝视着荧光屏上的那个力大无穷、戴着面具的姑娘,还有她那位戴着金属网格面罩的对手。姑娘腾跳滚打,男子则发疯似地朝她扑上去。他的动作,使我不由得联想到一只雄蜘蛛的形象。
我蓦地回过头来,面对我的伴侣。“那三个人,为什么想要杀死您呢?”我咄咄逼人地追问。
她的面具的眼孔正好对着荧光屏。“因为他们妒忌我。”她喁喁低语。
“他们为什么要妒m忌您?”
她的眼光还是不朝我看。“因为他的缘故。”
“谁?”
她不回答。
我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肩头。“您不敢告诉我吗?”我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依然不朝我这边看。她身上的香气,沁人心脾。
“瞧着我。”我改变战略,笑嘻嘻地说。“您真应该告诉我一点儿自己的身世,我甚至连您的脸蛋儿是什么样儿的,还都不知道哩!”
我半开玩笑地伸出手去拉拉她脖子上的面具系带。她猛地一掌把我的手打开,真是出人意外。我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连忙抽回手来。我的手背上留下了四个小伤口,我眼看着有个伤口中渗出了一颗小小的血珠。我瞥了她的银色指甲一眼;其实,她的指甲倒很娇美,却戴上了金属指甲套。
“我十二分的抱歉。”我听见她说。“但是,您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一刹那之间,我还以为您想要……”
终于,她朝我转过身来了。她敝开了外套,晚礼服是克莱顿复兴的款式,内衬一件系带的紧身马夹。她没有戴乳罩,马夹裹住双乳。
“别生我的气。”她说罢,伸手搂住我的脖子。“今天下午,您真是潇洒极了。”
她的灰天鹅绒面罩十分柔软,紧紧贴在脸颊上。我们俩的脸蛋儿,紧紧偎贴在一起。她吐出湿漉漉、暖融融的舌尖,透过面具的系带,舔吻着我的下巴。
“我并不生气。”我说。“我只是感到迷惑不解,又急于想帮您的忙。”
汽车停住不动了,大街的两侧都是一扇扇黝黑的窗户,窗户上护有一根根长矛一般的碎玻璃条。路灯昏暗,紫光惨淡,映照出几个慢慢朝我们走来的衣衫褴褛的人影。
司机低声咕哝:“老兄,发动机出了毛病,车子抛锚啦!”他弓背稳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