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体结构,是不能无限制地维持这么大的力量的。即使是本领最大的职业举重运动员,也不能每时每刻都能表演他的绝招。
“噗”。
还是那个日历钟,又过了一秒钟。或许是两个小时。这时间看来确实要比一秒钟长,但也不至于两个小时。主观时间显然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测度。即使在这种微观时间的世界里,至少加拉德的头脑还在活动着,他也能由于对某个问题很感兴趣而使日历钟上滴答声的间隔似乎稍微短暂一些。在醒着的时候,这样是会有所帮助的,这种帮助也只有在他身体的其余部分同他的头脑保持不同时值的时候才有。倘若不是这样,那么他在这醒着的许多世纪的时间里,也只是过着一种极其自在的,也许尚能忍受的精神生活。然而,在这同样长久的时间里,他仅仅是由着自己熟睡罢了。
他坐在吊床上,仍然动弹不得,但是意识到有两个问题同时出现在面前:他的身体要付出多少力量?他的心神能休息多久?这两者的利弊得失相互交错地出现。日历钟的一声滴答响过以后,飞船——也许是加拉德从这里可以看到的船体的一部分——完全处于刻板状态。听不出发动机的声音有什么不同的频率或振幅,起码他的耳朵听不出来。他还是没有呼吸,不能动弹,没有变化。
事实是,他还是探测不到最后起决定作用的横隔膜或肋架有丝毫动静。他的身体必须遵循飞船时间,否则,他早就会因缺氧而昏晕过去。这种臆测也解释了他所蒙受的两次长得不可思议的,而且似乎是无缘无故的情绪上的恣意放纵:这两次恰恰都是他的内分泌腺对于他早先经历过的纯属智能反作用的感应。他发现了自己没有呼吸,于是感到一阵恐惧,并试图坐起来。在他忘却了这两次冲动以后很久,这种激情便慢慢地从他的大脑经过神经潜入有关的腺素和肌肉里,从而产生了真正的肉体的恐慌。这一阵过去以后,他倒是坐起来了,尽管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使他没能意识到自己所做的动作。这之后的一阵寒栗(稍有缓和,但显然因他发现自己可能在完成飞行之前许久就死去的想法密切有关)实际上就是他更早些时候心理上的优势情绪在他身体中的反映:他计算时差时所感到的莫名的狂热的兴趣就是原因所在。
很清楚,他将准备小心翼翼地对付显然是寒冷和智力所引起的任何冲动,要不然,他得付出代价,忍受长久的令人痛苦的腺素反应。这个发现还是使他相当满意。因此,加拉德就任其自然。能高兴几个小时对他决无害处。在心情阴郁的时候,腺素分泌的快感甚至可能是有益的。再说,六千年的岁月里,终久会有许多时机使人沮丧。所以,最好还是争得一切快活的时刻,让后遗反应任其持续下去。这将是些恐惧、害怕和阴郁的瞬间,当它们来到自己心灵里,他就得严加节制;否则,这瞬间将会使他陷于情绪的折磨中,长达四个、五个、六个甚至十个“加拉德小时”。
噗!
现在情况好了,已经逝去了两个“加拉德小时”。在此期间;他实际上并未遇到任何困难,也没有特别意识到时间的流逝。要是真能这样安定下来,习惯于这种时间的推移。这次飞行也许不至于象起初担心的那样糟糕。睡眠可以消磨大量时间,醒着的时候他能进行许多创造性的思考活动。在仅仅一大的飞船时间里,加拉德的思想活动可以比地球上任何哲学家整整一辈子所能进行的还要多。如果加拉德足以自制,他可以花上一个世纪的时间,探索一个问题的结论,直至达到最后的细节,并且还能剩下几千年的时间来思考下一个问题。到六千年的时间结束时,还有什么纯粹理性的盔甲是他不能装配的呢?只要充分集中思想,他就能在飞船时间的早餐和正餐之间,解决“邪恶的问题”,而在一个“飞船月”里,就能指出症结的“根本起因”。
噗!
这并不是说,加拉德自信能在整个飞行过程中保持正确的推理能力和清醒的头脑。前景仍然是严峻的,在许多细节上也都是这样。但是时机也还是有的。不过在这一刹那间,他感到有点儿遗憾,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哈厄特尔赢得了这一次机会——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