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莫惊醒了,他非常非常慢地走回时钟停摆的庭院。伦敦城在灰色冷雨中像极了一座梦中的城市,而所有人都沉陷其中。当天晚上,一些人告诉他,拉尔夫克莱利(以撒在几周前带出梦国的伊斯林顿烛台匠)在世界上消失了。
第二天(一个周三)下午三点整,帕拉莫挪动步子一级级走下时钟停摆的庭院里犹太人小屋的楼梯。第一级时他觉得累得要死了。第二级时他觉得累得要死了。第三级,他踩到了楼梯上不太牢靠的地方,楼梯整个抖动起来,令上面的灰尘和蜘蛛网都落下来。毫无意外地,帕拉莫看到一些金色的小沙粒落到他的脸上……
下一级,一个荒芜的果园里站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带着微笑的国王。
那一次墨菲斯带走了一位牛轭湖的洗衣女工——那是四个小孩子的母亲。星期四,在帕拉莫合了两次眼的工夫,墨菲斯带走了一名黑人水手和一位唤作阿芙拉派特雷夫人的名妓。星斯五趁他打盹的时候带走一个婴孩和一名洋娃娃工匠。然后,星期六,是一对做手套的夫妇。星期日,帕拉莫整整睡了一刻钟,墨菲斯却一个人也没有带走。帕拉莫只能假设墨菲斯在跟他开玩笑——通过以在安息日休息的方式来模仿一种神性。但是在以撒的所有魔法书中没有一本提及墨菲斯懂得如何开玩笑,哪怕只是暗示。
接下来的周六,在伦敦城所有的咖啡厅和酒馆里里,人们争先恐后在诉说帕拉莫为了保持清醒对自己身体所做的恐怖的事。可即使那些事都是真的,它们的效果也并不太好——因为墨菲斯几乎取回了所有的游魂,只余两个。
在时钟停摆的庭院,那个已死的犹太女人闯入她父亲的密室——那里保存的他所有的魔法书与药粉——发现帕拉莫跌倒在地板上,他的头落在打开的书页之间。
“帕拉莫!”她喊道。“醒来!”
帕拉莫慢慢地站起来。
“我从未听说一个人能疲惫到这种程度。”她说。
“噢……我不累。都怪这座房子,它太暗了,它使人总想睡觉。”
“那么让我们马上离开它到其它地方去!我们去哪?”
“噢……”他开口了,但不知为何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帕拉莫!”她用双手捧起他的脸,“我出生在威尼斯的犹太人区,好奇的人们总是来看犹太人。在那我见过一些很好的西班牙女士,她们神秘温柔而热情,就像日落一般。帕拉莫,你不想在夏日的夜晚去见一位有着西班牙花园肤色的夫人么?”
帕拉莫展开以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扭曲的,鬼魅般的笑容:“我宁愿是在冬日见一位有着英国花园一样肤色的女士。这便是我忧郁的英国式幽默。”
已死去的犹太女人笑起来,并开始谈起英国式幽默……
一面由玫瑰红色砖块做成的果园围墙立在那里,园中的荒树上停着许多鸟儿——那些鸟儿是最普通的,黑鸟、画眉、知更鸟,云雀和鹪鹩。但某些东西使它们因害怕而一起飞走了。脸色苍白的国王抬起他的头,露出微笑……
“帕拉莫!”她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他开始醒过来了。她用力将他顶在墙上以更好地维持他的清醒。“你每一点都跟他一样强。你要怎么对付他?怎样做?”
帕拉莫鬼一般的笑容出现。“我要命令所有的国王部队卧倒……”他说。
“很好!”她喊着。“我们将要求他们所有人在索尔兹伯里卧倒,包括战马!然后呢?”
“然后,在一场被施了魔法的集体睡眠中,英国的军队将开时墨菲斯的城保并把他赶下王座。”
“是的!”她喊,“帕拉莫,多可惜了,你跟我马上就要分开了。”
“也许。”帕拉莫说着从架子上拿下一个蓝色的罐头。他把那里面所有的药粉都倒入一个小皮袋,又把它藏入衣服里。
那晚,伦敦城下起大雨,全城的罪恶都被冲刷干净。所有的街道都积满了雨水,而且,当雨停止的时候,所有的雨水里都盛满了星星。星星缀在上空,星星缀在下面,而伦敦城则悬在中间。约翰帕拉莫——曾经的占星家和骗子,自任的诗人与魔法师,现时的疯子——站在Blue Ball Court 的屋顶上,出现在星空之中,狂笑着,高歌着,喊着墨菲斯的名字要跟他作战。他喝醉了。
皮鞋巷和炸药径的住户们离开了他们的床并在下面的街道棸集,他们怀着善良而友好的目的等着见证约翰帕拉莫摔断他的脖子以便把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他的亲戚。接着一些好事者就发现有一位长着长长的,苍白面孔的陌生人藏在门边,他们认定他就是墨菲斯国王,于是就扯他的头发,踢他的腿骨,周到地虐待他,直到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墨菲斯国王,只是一位来自阿伯丁的干酪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