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廷斯所能做的只是淡淡地微笑并朝这个临死的女人点头。
“那么。这里是我们所有人结束的地方。”当他们开始踏上回玛丽埃塔的缓慢旅程时,黑斯廷斯说。
“不。”大个子比尔说,黑斯廷斯现在坐在前排他的身边。“有时候我们在半夜失去他们,我们让收容所来接他们。有时他们在大门外10英尺处死去,很高兴已走了那么远。”
大个子比尔看了他一眼,想着他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你是从大门处走过来的,而且你还叫了一辆出租车。你看起来健康得像一匹马……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或者他们两个。还有——学院。
“我不知道——”黑斯廷斯说。他现在显得相当不安。可能去收容所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话说回来,是他建议的。
“什么?”
“不说了。”
“瞧——”
“我说过不说了,”黑斯廷斯反击道,“这是一个错误,就是这样。”他瞪着前方,直挺挺地坐在庞然巨车的宽大前座里。
大个子比尔的手现在紧紧地抓着方向盘。他不能退缩。尤其是如果学院正从黑斯廷斯的个人空间里通过自动照相机遥控进行录影的时候,因为他们现在已有了这样做的技术。他必须说点什么。
“怎么了?你自己选择了一起来。没有人强迫你。”
这时候,皮尔斯黑斯廷斯是不可理喻的。
“他们本应告诉我的。”他喘息着。
“告诉你什么?”
他随便地往窗外做了个手势:“这个。”
想判断“这个”是什么意思是困难的。他们经过的附近地区不是全白人区就是全黑人区,贫穷只紧挨着其中一个,另一个却没有贫穷的影子。每个城镇,每个时代,都有它的缺点。如果黑斯廷斯亲眼目睹了扎伊尔的惨状,那毫无疑问,眼前这些就不算最糟的了。
至少这里没有尸体在街上腐烂,也没有人就站在那里变成水汽……
大个子比尔选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回家。在更贫穷的地区,节点更少,这样危险也最小。他把脚踩向地板,稍稍加了速。
“你的‘这个’确切是什么意思”大个子比尔发问道。
“这里这么……野蛮。”黑斯廷斯说。
“这是1958年。你想要什么?”
“那些人,”黑斯廷斯说,他们正驶过一堆用沥青纸建的窝棚,锡烟囱里冒着烟,“他们不应该像那样生活。没有人应该这样。”
“不会永远这个样子的。”
“是啊。”黑斯廷斯用不祥的语气说,“不会的。”他的脖子突然变成了深红色。他的眼睛看上去像在燃烧。
“我本不应该来的,”他低声说。“就是这样,我本不该来。”
第五章
然而。当大个子比尔在绕过一个街角,向回到玛丽埃塔的大路驶去时,仪表盘上的瓦尼埃警报器又一闪一闪了。他们很快就要越过亚特兰大的城市边界了,这里是一个纯白人的社区,扫得干干净净的街旁是非常体面的房子。
“见鬼。”比尔咕哝着,看着瓦尼埃灯的闪光,“我以为这可能发生——”几乎同时,他们自己的警报器也开始响。“好了,好了。”他说着,把自己的警报器关掉。
他放慢车速,但让他吃惊的是,这时候旅行车开始劈啪作响。车子挣扎着往前开,两个男人的身子弯向前面。
黑斯廷斯—边关掉警报器。一边看着他:“怎么回事?”
“我们在另一个节点附近,这回是个大家伙。”
旅行车按照设计,发出咳嗽与窒息般的声音。大个子比尔驾着它,从路中央驶到街道边上,紧挨着一个家庭医生诊所外面的一道白色尖桩篱栅。车子猛地停了,轮胎在毂里嘎嘎作响。
比尔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里狂野地跳动——但不是因为靠近某个重要的历史要人。在心的更深处,他正在担心自己的未来。学院将毫不迟疑地把他送回内布拉斯加,一个到处是沙漠的地方,沙漠里是大片的多刺墨西哥刺木和刺猬般的仙人掌;送回那个没有冬天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各种疾病都有微芯片计算装置,5亿年进化所成就的结构,它只需一个月便可破译。
回到一个吞噬了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世界,一个让他一无所有、只能尽力疗伤的世界……在别处疗伤。
大个子比尔坐着想着,想得入了神,仪表盘上的警报器没头没脑地亮了又暗。克罗诺斯王离得这么近,近得大个子比尔能真切感到他正在轻轻碰着他们。随着形势发展,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大个子比尔可以听到血液在耳朵里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