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比尔研究着那张生命记录卡,黑斯廷斯则继续打量思索着窗外的古怪世界——八哥,山胡桃树林里的啾啾鸟叫,凉爽的6月早晨。光这些东西,对一个来自21世纪晚期的人来说就够怪的了,那里6月不像6月,那里没有八哥。
不过,比尔面前的这个男人与生命记录卡上描述的男人看起来并不相符。但是如果诊断真是正确的,那么皮尔斯黑斯廷斯当然确实该来柳屋。
那张记录卡将皮尔斯黑斯廷斯描述成——就像柳屋别的晚期病人一样——一个有着伟大科学成就的人,他是芝加哥大学的植物学家。然而,这个男人成了他那个时代四处弥漫的基因噩梦的牺牲品,并被诊断为晚期。这就是他被送到柳屋来的原因。
让大个子比尔不安的是,皮尔斯黑斯廷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病人。而且,从来没有到达者从大门那里搭出租车,大门藏在玛丽埃塔西面几英里外的一个农场里,就在那里,阿巴拉契亚丘陵开始变成田纳西的座座高山。
“是怎么发生的?”大个子比尔问,将剪贴板还给他。
黑斯廷斯耸了耸肩,把剪贴板扔回亚空间:“肯尼迪以为,既然战争结束了,那么派一支联合国队伍去刚果的沙丘是个好主意,看看我们能否让雨林重生。”
“我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大个子比尔评论道。
“已经结束了,”黑斯廷斯说,“但是非洲白人让收容中心和破陋小镇都浸透了多功能战术病毒。我们整支队伍都感染了或者这种或者那种病毒。”
他没有进一步详谈。大个子比尔能推测出来,黑斯廷斯的其余队友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在时间下游某个像柳屋这样的歇脚地里,等候死亡。
根据生命记录卡所说,皮尔斯黑斯廷斯最多只有6个星期好活了,然后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会在一次剧烈的痉挛里溶解。黑斯廷斯感染的恶魔是一个生物工程造就的纳米机器人,它能自我复制。而且效率高得可怕,它唯一的功能是:寻找骨髓线粒体里的RNA复制子。并改变让细胞壁有弹性的联结信息。它们改写细胞质的代码,于是新细胞里就会有一个自毁程序。纳米机器人还有一个巧妙的休眠程序。这样它们就能躲过巨噬细胞,或者躲过时间上游的医生用来对付黑斯廷斯体内恶疾的别的纳米机器人。黑斯廷斯的身体里。有一个生产微型神风特攻队飞行员们的工厂,这个工厂只有在他停机的时候才会关闭。
大个子比尔以前在别的病人身上也见过类似的状况,他们都已在很久前就离开了柳屋。如果生命记录卡上所说的是真的,那么黑斯廷斯实际上正在解体。这将不会是愉快的死法——对旁观者或者黑斯廷斯本人都一样。
不过,黑斯廷斯来的时间真太不合适了。让大个子比尔更加不安的是,通常他们事先都会收到某种警告。学院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管理时间旅行。关于到达者,有全套的规定,但是对于黑斯廷斯,学院一条都没有遵守。
这让柳屋的舍监非常不安。
第三章
楼上有人在浴缸里把水搅得哗哗响。比尔意识到,那可能是菲尔克莱默,这个才华横溢的物理学家总是纵情享受晨浴,是柳屋极少数几个能自己走进浴室的房客之一。
埃玛打开了通往主餐厅的双层门。桌旁只安排了5个人的座位,因为柳屋的绝大多数房客都没法离开他们的床。
埃玛彼查姆珀两臂交叉在胸前,宣布道:“你们最好在东西冷掉前吃掉。”她对着新来的男人说,“除非这不合你的口味。”
“那是什么?”他瞪着桌上的食物问。
“鸡蛋,熏肉,橘子汁和咖啡。如果你不喜欢。告诉我你要吃的东西,我来搞定。厨房里没有的东西。我个人空间里会有。”
皮尔斯黑斯廷斯瞪着桌子,大个子比尔观察着这个男人的反应。这些食物里的胆固醇和动物脂肪含量比一个人一辈子应当的消耗量都大,更不用说在一顿饭里吃完。不过作为舍监,大个子比尔尽他所能地让他的病人生活轻松。每一餐都当做最后一餐来对待,每个房客都被伺候得好好的。
黑斯廷斯绕着桌子走,活像一只在接近可疑兽尸的动物。
埃玛从旁边慢慢靠近大个子比尔,低声道:“你对这件事都知道些什么?”
“毫无头绪。”他告诉她,“你去照顾苏珊,并告诉菲尔我们来了一个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