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脸上掠过一阵扫兴的表情:“那为什么呢?”
“我想,你的妈妈一定在等着我们。”
“也许。”孩子勉强转回身来。
他们在归途上慢慢走着。理查德毫无拘束地谈个不停:
“不久前,我在学校写了一篇作文,谈到我将选择什么古老交通工——工具去旅行时(他差点又把‘工具’说成‘家具’),我这样写:‘我将乘坐同温层巨型飞机,看着闪烁的星斗和飘荡的浮云……’当时我多傻呀!”
“现在你要选择另一种吗?”
“那当然。我要坐汽车,而且要不慌不忙地走。这样我就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汉森太太忧心忡忡,局促不安。
“您不认为这是不正常的吗,博士?”
“不太常见,是啊,不过我没发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理查德很想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
“那为什么?外面那么脏,那么惹人讨厌。”
“这是志趣问题。一百年前我们的前人大部分时间是在新鲜空气中度过的。甚至到现在,我敢说,还有许许多多的非洲人从来没见过自动门。”
“可是理查德从小所受的教育是要他无愧于做一个A-3区的居民。”汉森太太忿忿地说。“要知道他并不是非洲人,我的天哪,而且……而且他更不是古人……”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汉森太太。孩子感到他需要走向真正的大自然,但他又明明知道这是不允许的。也没有勇气把这种想法告诉您或自己的老师。他思想上形成了沉重的负担。而这是危险的。”
“有什么办法能使他打消这种念头呢?”
博士坚定地说:“这是徒劳的。最好的办法是对他的这种欲望因势利导。自动门出毛病那天,他被迫走进露天。打那以后他就爱上了露天。他徒步上学、回家是想重温那第一次激动人心的印象。现在我建议您每逢星期六和星期天同意他出去两个小时。这样理查德会明白,即使没有一定的目的地同样也可以到露天去玩玩。那时您将感到,通过这些措施他会心甘情愿地乘自动门上学和回家了,您说是吗?我想,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事情竟然弄到这个地步?!这想法多可怕呀!我的儿子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斯隆博士站起来:“汉森太太,即使现在,他也是绝对正常的。只不过他渴望品尝的是被禁了的果子而已。如果您真想治好他的病,那您就声明不反对他。这么一来,这件事对他的吸引力很快就有某种程度的减弱。往后,年龄稍大一点,他就会逐渐理解到社会期待他的和要求他的是什么。他将学会服从。我们中间的这位反抗者归根结底是造不起反的。不过,他的造反思想,一般来说,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直到我们年老体衰的时候才能逐渐平息。当然,如果对他的这种思想进行不冷静的压制,那就有可能出现心理爆炸。千万不要犯这样的错误。理查德一切都会好的。”
斯隆博士向自动门走去。
汉森太太问:“博士,您不觉得做一次心理病探测是理想的吗?”
他回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不能,绝对不能!在孩子身上没有任何迹象说明做这种探测是必要的。懂吗?没有任何迹象。”
斯隆的指头在离拨盘一英寸的地方停住了。他面部表情急剧地变化着。
“怎么回事儿,斯隆博士?”汉森太太问。
但他没有听到她的话。在他思考着自动门,思考着心理病探测,思考着窒息性的技术工艺垄断。
然后,他收回了手,低声说道:“您知道吗?今天,如此美好的天气,我认为,最好还是迈开双腿走路吧……”
说着,他已经离开了自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