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什么可以吃东西的地方吗?”
“当然有,”他说,“所有的环形路上都有这种店。我也想吃点什么。走吧,我领你去。”
我跟在他后面。我们开进一条短短的隧道,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叫人愉快。隧道中央,有一个面向隧道的柜台。我们开找去时,可以看到柜台上面印着菜单——惟一的一份菜单:浓缩汤,浓缩鸡肉,浓缩桃,一客无气矿泉水;共二百信用证。我嫌它太贵了点,可是我已经饥肠辘辘,难忍难熬了。我掏出二百信用证放在柜台上,一个穿着轻飘飘的衣衫的姑娘递给我一只半透明塑料做的四联瓶,上面装有四只吸食嘴,各自连着互相隔开的容器,里面盛满了半透明的流质。有些瓶子上贴着标签,标明了内容,从第一个到末一个:汤,禽,桃,水。我不由得露出厌恶的表情。
“喂!”我对那姑娘说,“我不太喜欢这种份饭。你还有别样的——干一点的吗?”
“干的?”她吃惊地嚷嚷,“你疯啦?这就是法定的让开车的人吃的东西。”
“边开车边吃吗?”我大为惊讶。“噢,那么——不能在这儿吃吗?”
“当然不能,先生,这儿没地方。你吃饭的时候,把车放在哪儿呢?请继续绕行吧;你后边还有人等着呐。”
于是我继续把车开回环形路。我正要吃完甜食,半小时的铃又响了。我把塑料四联瓶一扔,趁后面的车没超越我以前,抢先挤进了永恒大道。我设法在半小时的铃再响之前四秒钟,赶到了标示着“市中心”的路口,因而避免了我前面的车把我捧回去的危险。
按照我的导游册和地图,从那个地点往左拐,我就应该走上那条通向市中心正中的街。可是,一块富丽堂皇、闪闪发光的圆牌,恰恰标明禁止从这儿往左拐。不要问我为什么——后来有人告诉我,这是专为疏散市中心交通而设的许多规章之一。尽管我一百个不愿意,我现在不得不向右转。
就在这当口,我迷失了方向。
我相信,这全是故意安排的局面。因为,在这一带约两公里的地域内,路牌越来越多,这地方简直成了一座路牌的森林。要是我打算向右转,一块牌子命令我向左转。街道两边,我瞅见那些穿蓝制服的人在探头探脑地侦视,准备随时跳将出来。
绕了那么多弯,我的脑袋似乎已不再牢牢固定在肩膀上;我试着要找一条通往什么地方的路,可是完完全全迷失了方向。我试着寻找一些街道的名称,好知道我究竟在哪儿,可是路牌总是藏在开车的人望不见的地方……或者,干脆没有路牌。我试着靠猜测来找路,可是结果越弄越糊涂。我意识到,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离目的地越来越远,我感到完全无能为力,真是苦恼万分。最后,我试了试靠太阳来认路,可是我一直是个城里人,从来没学会辨认大自然。再说,置身于这样高大的建筑物当中,谁又能靠太阳来认路呢?
我沿着约莫40公里长的神山鬼没的折腾人的交通牌,想必转了两个来钟头,最后我想我终于认清了路。我前面是一个指向左边的箭头,上书:快速环形路。
我像个快淹死的人抓住一块虫蛀空了的木板一样,攫住了这个机会。现在,路的两边都有箭头,路标系统十分完善了。完善得过分了——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只能怪自己了。
我很快就转进了一条公路的入口。路标现在变了,标明这是高速公路X-332:快速环形路:最低行车时速:150公里,第一个出口在320公里以外。
我打算逃出那个可恶的陷阱,可是太晚了: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我已经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了。
我发誓我根本不想上那儿去……我对上帝和所有的圣徒发誓,可是在那入口处没有苜蓿式交叉路口,没有岔道,什么都没有。他们不给你任何逃脱的机会。只有一条路——高速公路。
我继续朝前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苍白得跟死人一样。我想着前面那320公里的路程。老天爷,我让自己掉进了多么倒霉的境地啊!每过5公里,就有一块路标提醒我:最低行车时速:150公里。哪辆车犯规,电动摄影机就会记录下来。我脚踩着油门,啜泣起来。
大约往前走了50公里,我来到一个休息区,设有停车场、服务站,还有一处售饭柜台。5公里以前有一块路标预告这个地方,并且有一条专门的岔道通这里。我把车开进来,似乎它是我惟一得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