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然!你瞧:这个标示着单行街道的黑箭头,是指一般所谓的‘单行线’。可是那些红箭头,就是指‘轮换单行线’,也就是说,‘上午一个方向,下午另一个方向’。明白吗?”
“可为什么要这样呢?”我问,我一点也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道理。
他脸上透着一丝惯常玩弄技术的隐约的微笑,注意地观察着一辆刚刚撞进另一辆汽车肚子里的车,结果两辆车全都撞得稀烂。然后他掏出一个笔记本,记下:“减少了二辆”,并且登记下两辆车的执照号码。他收起笔记本,然后对我说:
“这道理很简单,先生!你想,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怎么能控制这种不成体统的车流,还有那不断侵入我们城里的来来往往汽车?”
我放弃了就这个回答同他辩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单行街道这种变换方向,为的是每天上午让汽车流进来,下午再同样让它们流出去。可是我不由得纳闷,假如一个粗心大意的开车人驶进了这种单行街道,他以为还是早晨,实际上已经到了下午,车行方向已经换了,那该会发生什么情况?我向警察提出这个问题。他眼睛忽闪了一下,告诉我说,不成问题,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好啦,我继续进行找那磨磨蹭蹭的旅行。根据地图,我合计我离那家旅馆大约还有20公里的路程。等我终于到达那儿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实际上已经走了140公里。我下了车,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到接待柜台前,要了我房门的钥匙。
“我把车停在哪?”我问。
接待员惊恐地直瞪瞪望着我。“你是一路开着小汽车来的吗?”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肯定是于了一桩错事。可是已经来不及挽回了。我只得点点头。
接待员直直地伸出两手,仿佛要挡开一个鬼似的。
“随便你把它停在哪儿,随便你把它停在哪儿!”他大声吼叫。“可就是别牵连我们。你的车你自己管。我们只出租房间给人住。城里空地这么少,你想我们会替那些倒霉的、该死的机器准备地方吗?”
“好吧,”我说,有点恼火。“你不用发愁。我这就去把它停在一个什么地方,再回来。”
我转身要走,接待员却嘘着嗓子把我叫回来。
“先生,”他说,“左手那家自助食堂卖快餐,我建议你去买一份牛腰肉快餐——味道挺不错哩。”
我仿佛听出他的话里有某种幸灾乐祸的嘲弄人的腔调,没睬他。后来,我才懊悔不该不听他那明智的经验之谈。
我走到我的汽车——我把它停在那儿,五辆成一行——跟前,一个穿蓝制服的人,头上戴着和先前那个人一样的标有“罚款警字第27342号”的帽子,递给我一张纸条,指出我新犯的一次停车过错。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付了罚款。他审视着一小块荧光屏——后来我才知道,他通过这和总部取得联络——,屏上亮出了我上一次付过罚款的违犯交通规则过错的记录。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犯规了。”他干巴巴地说。
“我知道。”我说。
“记住!你今天再犯一次规,他们就要没收你的汽车。”
“该收就收吧,”我像个从容就义的殉道者一样咕哝着。“我上哪儿去领回来?”
他显出非常吃惊的模样。
“领回来?先生!他们不会还给你了。”他收起荧光屏,威风凛凛地走开了。
我回到车里。我已经懊悔,不该不听朋友们的劝告,可现在叹息已经无济于事了,我没有多少纠正错误的机会。我必须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然后回旅馆去。在驾驶盘前接连坐了许多钟点,已经累得我精疲力竭了,我什么都不想,只想洗个淋浴,上床睡觉。
于是,我又开始兜圈子。
一个小时以后,我还在兜圈子。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以后,还在兜圈子!而圈子一个比一个来得大。我离旅馆越来越远,直到我完全弄不清自己在哪儿。
我看见人行道上走着一个人,向他打了个招呼。他来到我跟前。
“什么事,老兄?”他问。
我沙哑着嗓子问:“你听我说。我是个新来这里的外地人,我现在急着要找一个地方停车,都快急疯了。你知道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吗?”
他脸上顿时变得容光焕发,就像圣经里约书亚望见上帝许给的乐土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