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不是我的工作,而是我的发现!埃米特,我真的觉得,这么多年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醒。”
这时,一个男子朝他们的包问走来。这人胖胖的,还有个双下巴,身材很高大,穿着一件亮闪闪的灰色外套和一双牛仔靴,乌黑的头发往后梳拢,一大把连鬓胡子把脸都遮住了。他看起来有点害羞,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是《蝗虫压境》的平装本。他对菲尔说:“希望您别介意,先生,我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您的签名,这将是我的荣幸。”
“我们很忙。”埃米特连头都没抬,但是那个男子还在坚持着。
“我知道你们很忙,先生,所以我只占用您的一小会儿时间。”
“我们在谈生意,”埃米特说,他的语气很严厉,男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嘿,没事儿。”菲尔说着伸出手去拿书——男人一定是在旅馆书店里买的,标签还在封面上——他旋开笔帽,问男人叫什么名字。
男人慢慢地眨了眨眼:“我只要您的签名就够了,先生。”嘶哑的男中音——典型的粗糙的南方口音。
菲尔签完名,把书还给他。这个场面好像在哪发生过,太熟悉了。
男人接过书,没有看书上的签名,而是盯着埃米特,他说:“我认识您吗,先生?”
“绝不认识。”埃米特的口气很生硬。
“我觉得您看上去很像我过去的监护官。”男人说,“我小时候喜欢闯祸,跟一帮坏孩子在城里到处晃荡。但我还梦想过当一个音乐家。后来我惹了点小麻烦,当时我才16岁。我的监护官麦克福莱先生帮我改掉了陋习,我现在在做奶酪油炸圈饼的买卖,待在华盛顿。我们已经开了12家分店了,大家都对我们火候老到的奶酪圈饼赞不绝口。对了,祝您快乐,先生。”接着,他告诉菲尔:“非常高兴能够见到您。请原谅我的冒失,但我一直觉得您和我有什么地方是一样的。不信您瞧啊,我们两个都有一个死去的孪生兄妹。”
“我的天啊!”男子临走的那句话让他的心为之一震。
“你的名气太大了,”埃米特告诉他,“人们当然了解你的许多事情,不必这么大惊小怪。他知道你死去的妹妹,那又如何?他可能是在哪本杂志上读到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觉得他也认识你。”
“人人都可能像另外什么人。”埃米特说,“特别是那些脑子转不过弯的……上帝啊,又怎么了?!”
旁边立着一个侍者,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一部白色电话,他毕恭毕敬地说:“有电话找迪克先生。”然后他插上电话,把听筒递给菲尔。
埃米特一把抢过电话,把侍者吓了一跳。不用说菲尔也知道,电话是白宫打来的。
埃米特边听边说:“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隔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他静不下心来。查平是谁?该不会是……不,我觉得不会是他。是哈尔德曼说的?啊,就这么着?好吧,就当哈尔德曼这么说过,但你最好还是核实一下。”说完,他愤怒地放下听筒,转向菲尔,“是艾吉尔克洛赫从白宫打来的,总统要与你会面,明天下午12:30,我只提醒你一句,菲尔,别把事情搞砸了。”
此时此刻,菲尔就在白宫总统办公室的接待室里。他的胳膊下夹着一本《来自街头的声音》的赠书,跟砖头一样重。他还在用安非他明,他知道埃米特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不在乎。
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觉,坦白地说,是根本没有睡,服了不止两倍剂量的安非他明也没什么效果。他的心跳很快,脑子里一直浮想联翩。他想到了人和机器人,机器人已经控制了全世界,这一点毫无疑问。不信看看流行的衣服和发型,听听谈论的话题一永远就是那么四个:体育、天气、电视还有写作。天啊,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呢!
他给自己胡乱写了个便条,把饭店里发放的免费文具都用光了,他想把那些想法都写下来,而且要写得清清楚楚。愤怒、悔恨和渴望的波涛在胸中汹涌澎湃。
他沮丧地想:也许我才是个机器人,梦想着成为真正的人,哪怕几天时问也好。然后像机场里的流浪汉那样出现幻觉,看见不存在的东西。直到他们来找我,把我带到修理店;或者就像对待一台坏掉的面包机一样,把我当废物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