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的经纪人安东尼埃米特是个能言善道的家伙,精明世故,冷面无情,又极具野心,在50年代初就发现了菲尔这个奇才。当时菲尔的生活非常潦倒,他一面以撰写短篇科幻小说谋生,一面拼命地创作没人肯出版的长篇正统小说。埃米特待之如友,指引着他人生的道路,并且无休止地同他进行争论。埃米特说他知道菲尔的头脑中蕴藏着伟大的思想,只要他不再松松垮垮地创作科幻垃圾,一定会大有作为的。他说服菲尔结束了和斯科特梅雷迪恩公司的合作关系,又迅速地把菲尔的长篇主流小说《来自街头的声音》转卖给了一家新的出版机构一一戴恩马特公司,指导菲尔一遍遍重写。《来自街头的声音》的内容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受到社会学家、法西斯分子和小贩的唆使,想从无法完成的工作和失败的婚姻中逃离出来。最后终于迷途知返,重新回到曾被自己嘲笑过的生活中。这部作品取得了不俗的销量,200,000册精装本被一抢而空,菲尔由此赢得了普利策奖和国家图书批评家协会奖。后来作品还被搬上了荧幕,由莱斯丽卡隆和乔治皮帕德主演。
由于在《大街上的声音》投入的精力太大,菲尔的文思受到了阻碍,创作慢了下来,如同洪水过后只剩下涓涓细流。另一部讲述二战时期日本战俘的小说《蝗虫压境》也赢得了人们的敬重,当然也有尖锐的批评。而《地震人》这部作品是从过去的一部不被人重视的中篇小说中分离出来的。然后,菲尔就陷入了沉寂。他那些曾被打入冷宫的作品在世界上的发行量成几何级数增长,但他已经对铺天盖地的名誉变得麻木不仁了。与此同时,他的作品还被译成巴斯克文和土耳其文。菲利普K迪克也和厄普顿辛克莱打起了官司,因为厄普顿在澳大利亚的一套小型系列剧里把《蝗虫压境》中被拘留的日本人刻画成了一个殖民地战俘。
菲尔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他的代理商了,在他看来,埃米特看上去仍然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年轻,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埃米特的皮肤光滑而富于弹性,没有一点瑕疵,就像用某种特殊材料制成,它的质感是一般人的皮肤所远远不及的。他那双敏锐的黑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黝黑的头发向后梳着,黑丝套装和白丝衬衣整洁无瑕,黑领结打得恰到好处:这身打扮让他看上去像个五十年代的歌手。他坐在旅馆酒吧的小包间里,靠在一张被烛光映成红色皮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杯苏打水,就像在家里一样惬意。他很想搞清楚菲尔要见总统的原因。
“我是为盗版的事来的。”埃米特告诉菲尔,“完全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我会把问题——”他用食指蹭着桌上的破书说,“处理好!就像我硬是让伯克利出版公司放弃出版你的短篇小说集一样,我有线人成天盯着这事儿。”埃米特的语气中带着隐约的威胁,“那帮搞鬼的笨蛋会后悔的,相信我!”
“我想这些问题与这本书有关。”菲尔说。他现在满头大汗,红色的皮革包间像手套(或者说像茧)一样闷热,“但现在我不知道——”
“你太激动了,我完全可以理解,这样一种可怕的盗窃行为的确会让任何人精神崩溃的。看来你自己已经在做药物治疗了,你服用的是利他林吗?哦,这么大剂量的维生素……”
“维生素有什么不好?”菲尔说,“我的剂量是根据《今日心理学》上的要求服用的。”
“那是一篇治疗患精神分裂症的小孩的论文。”埃米特说,“那篇文章我再了解不过了。你如此激动,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知道上周你给警察打了电话,要求他们拘捕你。你说你是……什么来着?一台带有坏思想的机器?”
埃米特居然知道这么多,菲尔感到很沮丧,他说:“是麦克告诉你的吧?”
麦克是菲尔的司机兼杂工,就住在菲尔的三门车库边一个简陋的小房间里。
埃米特说:“当然是麦克告诉我的。我们俩都把你的利益牢记在心,你得相信我们。菲尔,你怎么不跟麦克说一声就走了呢?要不是我刚好在华盛顿出差,得花多少工夫才能找到你!”
“我不需要任何帮助,”菲尔告诉埃米特,“我非常清楚自己在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