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苏华 译
一
他们来到两米长的多刺灌木丛跟前,看到一块空地,使决定在此过夜,于是捡来枯黄的芭蕉叶、干树皮和藤条,点起了篝火。金黄色的火苗闪烁着熠熠的光亮,篝火发出一阵阵噼哩啪啦的声音,仿佛从黑压压的森林里钻出一个有生命的东西,在吱吱乱叫,吃吃地窃笑。四周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臭气。
“什么东西这么难闻啊?”勃列格问道。
“那是泥塘散发出来的气味,”热奈说道,“就在附近不远。”
“幸亏没下雨,我大概下吃安眠药也可以睡着了。”
热奈掏出印第安人的烟斗抽了起来,因为雪茄早抽完了。
“现在不是雨季,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下雨,”热奈说,“你捡一些干枝,躺下睡吧,三小时以后我叫醒你,就按咱俩商定的办。”
勃列格骂里一句,往篝火里啐了一口吐沫。
“现在就咱们俩相依为命了,我早把这个忘了。那些印第安人把我们丢在森林里,就象扔掉两条小狗。他们让我们上了岸,便拨转船头回去了,甚至连告别篝火都不点。”
“他们害怕啊,勃列格,怕这一带的某种东西。他们让我们下船时一声都不吭,你觉察到了吧。”
“离铀矿还远着呢。”勃列格说道。
“那就难说啰……”
“不管怎么样,指示器还没有任何反应嘛。”
“前方还有不少沼泽地呢,”热奈指着黑糊糊的密林说道,“穿过这些沼泽地以后再看吧。光热时限计是不会出错的。”
勃列格用铁叉子在篝火上烤鸡,他把鸡翻个身,然后抽动一下鼻子,说道:“这香味其馋人啊。印第安人为什么这样害怕铀矿呢?是因为辐射吗?他们本可以再送我们一程,这儿的辐射度是微乎其微的呀。”
“大概,本地人以前在铀矿附近打过猎,后来都得病死了,所以这儿的居民就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这种心理在印第安人中间一代一代往下传,现在已经成为一种迷信。”
他们沉默片刻,勃列格的目光从篝火的上方向森林望去,他不由得瑟缩成了一团。
“真可怕,”他说道,“我们干吗要签订合同呢?”
“你早干什么来着?”热奈冷冷地—笑,“也许是合同里许诺的酬金迷住了你吧?”
“唉,我那时对热带森林是一无所知啊。而有一个人到过森林,却没有提醒我。这个人在南美的原始森林呆了两年,觉得没必要来吓唬我吧。”
“这儿最可怕的并不是森林。”
“我不知道,”勃列格又把叉子上的烤鸡翻个身,“这地方又湿又闷,可真要把我憋死了。走路也一样受罪,两条腿跟棉花似的软绵绵,没有气力。脑子里空空的,懒得思考问题。夜里睡不着,连安眠药都不管用。而你呢,却如此镇静自若,从容不迫,有时我气得真想抓起瓶子往你身上扔过去。我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大概觉得我神经不正常吧?说对了。仅仅是神经衰弱吗?不,比这更糟。”
勃列格说这番话的时候,炭俏倒还镇静,但语气巾流踞出内心的紧张和不安。这是内在的歇斯底里症,热奈这样想道,并暗自告诫自己别出声,别插嘴,勃列格痛痛快快发泄以后,会安静下来的。
“你也清楚,”勃列格叹了口气,“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带着这把小锤走遍了整个非洲大陆,闯过一道道山涧湍流,在破旧的帐篷里熬过了多少个阴雨绵绵的日日夜夜,好几次从饥饿和断水的死亡线上挣扎了过来,我那时从未害怕过,而今天却象中了邪似的失去了理智。”
热奈往篝火里扔一些干树枝,点着了已经熄灭的烟斗,又稍等片刻,看看勃列格还要说些什么。
“这都是因为你乱吃那些镇静药的缘故。这些药现在并不能起到镇静的作用,反而使人更加紧张。我也不是超人,假如我觉察到某种危险,也会和别人一样提心吊胆。目前我们好象到了闷热的澡堂,天上飞着一群群昆虫,地上爬着一条条蛇……不过,你不必如此惊慌失措,只要昏暗的火苗往上一窜,你就吓得浑身哆嗦,以为是蟒蛇来了!我亲爱的,蟒蛇一般总是躲着人,不会往篝火前凑的。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
“别说了!听见了没有?”勃列格打断热奈的话,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