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人表情严肃地打量了他一阵,又冷笑了一声才说:“怎么不说话呀,伯金翰先生?听见我问你没有?把你的拇指从嘴里拿出来!”
伯金翰先生微微一怔,把右拇指从左嘴角拿了出来,可是,他的左拇指又塞进了右嘴角。
从伯先生那里得不到回答,木乃伊恼怒地转向格里登先生,它用强制的口吻要我们笼统地回答想干什么。
格里登先生用音符叽咕了好一阵子,要不是英国印刷厂里缺乏这种象形音符的铅字,我倒是非常愿意将他精彩的谈话原原本本地记录在这里的。
顺便在此提一句,下面凡有木乃伊参加的对话,都是用原始埃及语进行的,我和其他孤陋寡闻的同伴则通过格里登先生和伯金翰先生充当翻译。这二位先生用木乃伊的母语说话,既流利又优雅,谁也比不上,不过,我也注意到(由于要介绍一些对这个陌生人完全新奇的现代形象),两位旅行家不时要求助于一些可以感觉的形式,去表现某些特殊的意思。譬[pì]如,格里登先生曾一度怎么也不能使埃及人明白“政治”这个词,只好用一小段木炭在墙上画了一个红鼻头的绅士,他衣履不整,站在一个树桩上,左脚往后,右臂向前,还握着拳头,他眼睛朝天上翻着,嘴张成了九十度角,这才终于使木乃伊明白了。同样,伯金翰先生无法表达“假发”这个完全现代的概念 (在庞诺纳医生的建议下),只好脸色苍白地取下了他自己的假发。
不过,格里登先生的主要话题还是很容易明白的:把木乃伊的裹布剥开,开膛剖肚,这对于科学有无以估量的好处,希望他这个叫作阿拉米斯塔基奥(Allamistakeo)的木乃伊对受到的一切侵扰能够谅解。谈话结束时,他又作了一个小小的暗示(不能有进一步的举动了),既然这些小事情都业已解释清楚,原定的考察又可以继续进行了。庞诺纳医生又准备好了器械。
对后来的这一番话,阿拉米斯塔基奥(Allamistakeo)似乎感到一种良心上的责备,我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对所表示的歉意感到满意,于是,他跳下桌子,与在场的人逐一握手。
这个仪式结束以后,我们赶紧忙碌起来,医治这个实验对象所受的手术刀的创伤。我们缝合了他太阳穴上的伤口,包扎上他的脚,并且在他的鼻尖上贴了一块一英寸见方的黑膏药。
这时,我们才发现,伯爵(看来,这就是阿拉米斯塔基奥的头衔)在微微颤抖——无疑是天冷的缘故。医生立刻到他的衣橱里拿来了一身按詹宁装店最好式样定制的黑色燕尾礼服,一条天蓝色的花格呢长裤和吊带,一件粉红色的花格衬衫,一件飘飘抖抖的绸内衣,一件白色西装短大衣,一根弯头拐杖,一顶不卷边的礼帽,一副眼镜,一副连鬓胡须,还有一根长领带。伯爵同医生的体型相差悬殊(比例为二比一),要让这些衣物在埃及人身上显得合体确有点小麻烦,不过一切安排停当以后,他仍不失为打扮一新。
格里登先生向他伸出手臂,领他到炉火边的椅子坐下,医生立刻揿铃,招呼把酒和雪茄摆上。
谈话很快活跃起来。当然,大家的好奇心主要表现在阿拉米斯塔甚奥至今依然活着这桩了不起的事情上。
伯金翰先生说:“我怎么没有想到,你早就应该死了。”
“什么,”伯爵非常惊讶,“我才七百岁多一点儿!我的父亲活了一千岁,而他死的时候一点也不昏聩呢。”
大家的一言我一语地提问、估算起来。显然,木乃伊年龄的计算出入很大,因为他被寄放在埃利艾西亚的地下墓窖里,它应该是五千零五十岁又几个月。
伯金翰先生又说:“不过,我并不是指你在埋葬时的年龄;(实际上,我愿意承认你还是个年轻人,)我所指的是,正如你自己所显示的,你一定是用沥青包封起来的。”
“用什么?”伯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