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光线昏暗,满是干燥的尘土。一座古墙,拱形的墙壁上古老的颜料都剥落下来,已不易辨认。几块有特定形状的石头和已破碎的泥制器皿乱丢在室内。老翁僵硬地坐在角落里一个矩形的地方,让他骨瘦如柴的身躯躺下,打个长长的哈欠,渐入梦乡。
德克不安地跑着,任凭风在湖边的弯道上猛吹着他。什么鬼天!他甚至想到今天风这么大,还要不要出去。但是他起过誓,今年他要不每天跑五英里,他就不是人。他需要这种锻炼,很过瘾。
跑步的结果也令人兴奋、活跃。气流的多变实际上要他做更剧烈的运动。在自然狂风的吹动下,他的跑步简直成跳双步舞了。刮的是热风,他浑身每个毛孔都似乎被热风涨满。
真的,一阵阵热风逼得他一次次地想跳进湖水凉快凉快。不一会儿,当他转过湖角时,就是在逆风而跑了。这样,他就不是蹦蹦跳跳、轻松地跑,而是在奋力抗争。但他知道他喜欢这样费劲儿的跑。他感到从没有过的活力——他远不是以前的那个独自住在沉闷的郊区,成天坐在办公桌前,心怀不满的德克墨多克了。
他要跨过湖滨,到他平时去的个小角落。抄近路走,省得呼吸湖那端街上冒出来的一氧化碳废气。他跳离小路。出于习惯,变换腿脚的步伐,使出更大劲儿踏着松散的沙滩。
突然,一阵如墙一样的气浪从一侧猛抽他。同时,地面也意想不到地下陷。他失去了平衡,就顺势以肩着地,滚了一圈,准备一会儿起来再接着跑。他已练过这种姿势很多次了。
相反的是,他没有就势起来,而是滑倒了。自己狗啃泥似的趴在湿漉漉、黏乎乎的东西里——不是砂子上!他睁开眼,自己身上沾了一层厚厚的泥!
这个湖是怎么了……他望望四周,但见到的不是什么场地设备,而是一个个粗糙的,有棱有角的白色石柱。没有湖泊,只有泥泞的沼泽地,没有城市,只有一片荒漠。
迪克听见自己在尖叫:是颤抖的尖叫。
他把嘴咬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再喊,闭上眼。睁眼再看,无济于事。晃晃脑袋再看,仍无济于事。眼前都是泥,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在这烂泥里,他想跪起来都做不到。他浑身上下、短裤上都是浅黄色的淤泥。但他周围有一块块颜色深一些的地方。
他伸手去抓他前面一块黑乎乎的地方——结果,一堆活苍蝇蜂拥而起。他退缩了,吓得直叫1唤。
苍蝇又都飞叫落到那块空着的,看上去油汪汪下的泥潭表面。接着和着他的叫喊声,从附近传来了巨大的吼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他转过来,想搞清这可怕的声音是从哪传来的……结果发现,淤泥从一块含盐的白色石头后面喷了出来。石头很难闻,形状是洛可可式的。
一个怪物映入眼帘 这是个庞大的怪物。长着四条腿,一身短毛支楞着,上面结着泥块。看上去像是大象和驼鹿交配所生的杂种。凸出来的头上长着几个角,满嘴獠牙,正气得哇啦哇啦的。因为这怪物一半陷在泥中,德克无法判断它是长着四只蹄子还是四只爪子。
怪物在淤泥中往前跳着、滚着,每走一步,它那肌肉发达的身体都要弓起来。虽然看上去它像是食草动物,但因淤泥困扰,它狂乱不安,露出一副凶相。德克意识到它那双发红的眼睛紧盯着他。
德克试图站起来,但只能笨拙地爬。他每挣扎一次,陷得就更深。他不断地在烂泥中下陷。最后,当淤泥没达膝深时,才算稳住。他要跑——可怎跑得了!那双跑鞋带儿系得紧紧的,鞋底向外张着,他的双脚被牢牢地困着。他使劲儿扭,又拉又拽一条腿,才得以把那只脚从紧系着的鞋里拔出来。
他往前跳动一步,想把另一只脚也拔出来。他正用力拖呢,一扭头看见那个怪物离他更近了,只有半米远,还是那样气势汹汹。正步履缓慢地向他逼来。这怪物计他想起童年时看过的一张画,是位画家对一种史前哺乳动物的假想,叫俾路支兽。
他终于挣扎着要跑,可速度太慢。每次他把腿拔出来,都像坠了铅块似的,向前一倾,就滑倒,累得精疲力竭。他要冲向离他最近的那根石柱。虽然有些陡,但若幸运,也能爬上去。他能听见身后粗壮的、如树干一样的四肢猛烈走动的声音,以及它那大鼻子有节奏的、刺耳的喘息声。这怪物走得虽然缓慢,但走得稳当,一定会撵上他的。
越接近石柱,德克的脚步就越发坚定起来。他一跃而起,抓住表面粗糙的白色石柱,使劲儿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