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纳许有点紧张。因为这不是一场盲目的试验。再过几分钟,这个行星上古老年代的一个居民就要坐起来看着他们。人们采用的技术虽然很简单,但一直是非常有效的。
在微弱的阴影里,生命出现了。阴影,这是生命的开始或者生命结束的界限,是生命和非生命的界线。在这片阴影中,物质在旧习惯和新习惯,即在有机物习惯和无机物习惯之间接摆不定。电子是不具备什么生命价值或无生命价值的。原子对于无生命世界毫无所悉。但是与原子一旦组成分子,它就前进了一步,很小的一步。假如生命之火已经点燃,这就是走向生命的一步,要不,就是走向黑暗、虚无……
无论是一块石头还是一个活细胞,是—块金子还是一根草,是海滩上数不清的沙子,还是浩瀚大海中的浮游生物,它们之中的差别,就在于这片阴影。每一个活细脑中都带有它。当人们折断螃蟹的一只脚时,它会长出一只新的脚来。蚯蚓的两端继续生长下去,不久以后,就变成两条独立的蚯蚓。它们有自己独立的体腔,独立的消化道,跟原来一样的贪食。每一条都是一个完整的实体。这种演变经过,丝毫也不损害肢体。每一个细胞本身可能就是—个整体。每一个细胞能极详细地回忆自己的过去,其记忆力所达到的程度如此完美,以致我们所掌握的全部词汇都不能把它们描写出来。
可是,矛盾的是记忆力不是一个有机体。
一张普通唱片的蜡盘使人想起声音。录音带能轻而易举地把话筒中传出来的多年前的声音复制下来。记忆不过是生理学上的—种痕迹,物质上的一个标记,分子形式方面的一种变化。就这样,当人们要得到这样或那样的反应时,记忆形式就以同样的节奏来回答。
从这具木乃伊的头脑中涌现出几亿、几十亿记忆形式,人们现在希望能唤起它们的回答,一般说来,记忆力是忠诚不变的。
出现了一个男人的面孔。他眨了几下眼睛,睁开了。他高声地说(他的话被译成嘎那语①):
“真是这样!死亡仅仅是通向另一个生命世界的门而已。”
他又唉声叹气地说道:“我的随从在哪里?”
【① 嘎那:是飞船的出发地——一颗人造卫星的名字。】
当他的生命复原后,箱罩就自动打开了。他坐起来,走出箱罩,他于是看见那些捆绑他的人了。他吓得目瞪口呆,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表现出一种特别的高傲、勇敢。这倒帮了他的忙。他不情愿地跪倒在地表示顺从。但内心深处充满了疑惑。
他站起来说道:“在我面前的是埃及的各位神吗?多么荒唐可笑!我是从不在无名的神灵面前下跪的!”
高西特队长下令说:“把他干掉!”
当射线枪发射出去后,那个人四肢抽搐了一下,顿时消失不见了。
第二个复活了的人站在地上。他面色苍白,全身吓得发抖:“好心的上帝,我发誓不去碰那个肮脏的东西……至于那个粉红色的大象……”
姚尔好奇地问道:“你讲的脏东西是什么?”
“我说的是酒。人家在酒里放了毒。骗我吃下……我说,伙计们……”
高西特队长用询问的眼睛看着姚尔说:“还要拖一拖吗?”
那个历史学家有点拿不定主意:“我感到奇怪。”
他掉转头,问那个复活的人:“假如我告诉你,我们是从别的星球来的,你会怎么样?”
那个复活的人盯着他,明显地流露出惊惧的神色。他终于开口说道:“听我说……我正平静地开着车子。我承认自己多喝了几杯。这是酒精在作怪,是它惹的祸。我发誓没有看见另外一部车。假如新制度规定对酒鬼开车要处罚,那么你们胜利了。以后只要我活着,我就滴酒不沾!”
姚尔说:“你们看,他‘开车’,就是这样!可是我们没有看到什么车。他们也不肯花些力气在博物馆中把它展出来。”
艾纳许注意到每个人都盼望把这件事听下去。他明白如果他不再说点什么就要冷场。他打起精神,说:“叫他介绍一下这部车。它是怎样开动的?”
“啊!你们决定讲话了!来吧!拿粉笔来划线吧!我会沿着线走给你们看。①你们可以给我提出任何感兴趣的问题。我大概已经醉到分不清眼前人物的地步,但是我还在开车,一直在开车。它是怎么开的?那容易,只要发动,加上煤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