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公园还有一个街区,下一个十字街就已设有警察路障。在大街一侧有一小群人聚集在路灯下,少数巡警在另一边。
汉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最近的警车走去。他正要喊附近的一个警察,突然听见从山谷那边传来一声打雷似的响声。他知道要想说服他们让他通过封锁已经来不及了,就掉转身竭力去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种有节奏的搏动声越来越清晰。汉斯抬头仰望,在天空中寻找飞来的直升机,在月光的映衬下,他可以看到天主教堂塔尖的轮廓,高高耸立在镇里其他建筑物之中。汉斯以前和一群外国观光者爬上去过一次,这些观光客经常爬到塔尖去观赏塔楼内部已经修复了的中世纪景观和散布在下面的古雅的村庄。他知道从哪儿能清楚地看到公园里的露天音乐台,便迅速穿过街道,走道那条与教堂毗邻的教区长住宅后面的小弄。他希望塔楼的门开着。
门的确开着,座位上散坐着一些人,在低头弯腰祈祷。汉斯转向一条黑暗的走廊,跨过一排很低的围栏,那上面贴着塔楼开放时间。他开始爬楼梯,从头至尾只在两段楼梯之间的平台休息了一次。
当他爬到塔顶时,正赶上直升飞机的一只探照灯肆无忌惮地照在这间石头砌成的小屋上,把屋子中央的青铜钟照得闪闳发亮。
“你好。”汉斯在直升机轰隆声中大声对站在一扇窗前的女子说。
“你来得正及时。”她大声答道,一点也没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吃惊。“在这房子里看得最清楚。”
他绕过钟向下看。飞机正设法飞到球体上方,放下三个巨大的铁爪篱,螺旋桨卷起的风就像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横扫四周的树木。这个半透明的球体像马戴马具那样被电线和围栏包裹住。此刻几乎是透明的,就像一块巨大的玻璃大理石,一颗微型的水晶星星。在它的顶上,一个士兵在独自把所有飞机上垂下来的线连在一起,然后再把它们和他脚下的一团钢圈连在一起,而他的同伴则在下面一动不动地望着,就像滑稽剧舞台造型里面许多小玩具雕塑。
“该死的蠢货。”女孩说。
汉斯从窗子那儿转过身,第一次仔细地看了看她。她很漂亮,但他突然意识到,她正在哭。泪水映着探照灯不断闪烁的光,沿着她的双颊慢慢滑落。
“难道他们没意识到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她强有力地说,似乎是因为痛苦,也似乎是因为她想让她的声音能穿过包围着他们的持续的声音而被听见。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爬上斜靠着球体的梯子,检查了联锁的一处,然后便回到了地面。当一个站在露天音乐台最上面台阶上的士兵举起两个红色氖光棒示意时,所有的人都离开了。飞机熟练、轻松地升起,渐渐地拉紧了飞机上放下的钢丝绳,轻轻地抬起了这只明亮的蛋,越过树梢,
“就像奥兹国里格林达的水晶球,”汉斯想。
后来飞机消失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夜空里。
现在球体停留过的地方只留下了很轻的印迹,在此范围内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草坪,几乎丝毫未损,球体就好像是以最小的冲力,通过某种神秘的渗透过程穿过石头和泥土才钻出地表的。
汉斯突然感到既疲惫又孤独,双手梳过头发,叹了口气问女孩:“你刚才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她擦了擦眼睛,耸了一下肩。“我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她仍然望着窗外说。“这个想法一整天都在困扰着我。”
随着下面手提式弧光灯一个一个地熄灭,卡车的引擎也在启动,士兵们准备离开了。
“我想这些蛋一直就在这儿,”她继续说。“我想生命一开始时就有人把他们埋在了这儿。或许是后来,但不是很晚,实际上是什么时间并不重要,他们一直就在地下,不是在监视我们,而是在等待,等着看我们最后结果如何。我认为最近几年,或者更糟,最近几个世纪,已经使他们对那不可避免的结果确信不已。现在,他们都要离开,或许逃到另一个星球上去重新开始,或许只是回家,而我们正要彻底地毁灭自己。”
“这是我这一天听到的最好的理论,”汉斯停顿了好长时可后对她说。“让我们向上帝祈祷你是不对的。”
他和女孩告别之后,女孩仍然站在窗子那里,仰望着星星,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