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咱们开始行动,朋友们。”
佩吕斯奎尔目送他的手下离开办公室,走进现实世界的傍晚夕阳里,渐渐远去。狼就在那儿什么地方,这他知道,他几乎可以感觉到狼的存在近在咫尺,可以听见它的怒嗥,它的指甲的咔嚓声,它的急促的呼吸声,它的欲望的喧嚣。也许他的手下都会安全归来,也许他们都会幸免于难。
“对不起,中尉。”是少尉文书在唤他,“我觉得你好像缺一个伙伴。”
“你自告奋勇吗?”
“说对了,长官。”少尉从工作台后面爬下来,尽管他个把年纪,头发花白了,动作却相当敏捷。他凝视着佩吕斯奎尔说:“说实在的,中尉,你的状态不佳。依我看来,是在虚拟状态里呆得太久了。也许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佩吕斯奎尔没法拒绝。“好吧,少尉——”
“佛洛伊德,菲力克斯佛洛伊德。”
“很高兴有你做伴。”
他俩走出门外,佛洛伊德锁上警察局的所有门,然后将一张尹写的字条贴在门上:追踪去了。
随即,他俩慢步向城里走去。
傍晚来临,空气清新。夕阳从江边悬崖西沉,将一道道柔和的金色霞光射向城里。街上除了无人驾驶交通车以外,杳无人迹。他俩走了一刻钟都没有遇上一个行人,只有他俩在人行道上行走的脚步声。佩吕斯奎尔顿生一种奇怪的异化感,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和佛洛伊德幸存,尽管他知道在他们经过的每一座房舍里面、每一扇窗户后面、每一道门里都有居民。数以百万的人们在呼吸空气,说话叹气,买卖讨价还价,易货贸易,工作休息,学习教书,唱歌创作,抚育儿女——可全都在数字状态下生活,全都通过网络电子媒介生活,全都被嵌进他们大脑里的光缆所联接,彼此无声地瞬时联接在一个同感的、想象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没有周边,亦无尽头。
远方汽笛长鸣,把佩吕斯奎尔从沉思中惊醒。救护车的报丧钟声提醒了他,至少生存的一个方面依然被托付给实用技术。不错,你可以在网络里死去——可你的肉体还得埋葬在脚下大地。
“你带有身份证吗。太太?”
佛洛伊德少尉拦住了一位50岁开外的妇女,她身穿蓝色运动长裤和粉红色运动衫,头发往后系成一根马尾巴,但有好几绺冒出来,飘拂在眼前。由于运动的缘故,她直喘粗气,满脸通红,滑溜溜的。
“这是什么意思,警官?”她问道,还在原地踏步。
佛洛伊德没有理睬她的问活。“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身份证吗?”他又问道。
那女人的脸涨得更红,似乎是给气红的。“在我的包里。”她边嘟哝着,边拉开腰包的拉链,取出钱包,顺手递给佩吕斯奎尔。“你们有什么权力审问我,哎?”她问道。
佩吕斯奎尔装做没有听见,打开钱包,扫视了一眼里面的全息图。“西尔韦斯特里太太,”他说,“请讲一讲这两个小时里你做了些什么?”
“讲一讲我做了些什么?你简直是个大傻瓜?我这身打扮会做什么呢?我在慢跑哟,可不是。我们这些人爱锻练,不愿整天呆在家里,困在网络里发体。对不起,警官,”她上下打量了佩吕斯奎尔一番,接着说,“我用错了字眼,应该说是肥胖。”
他们在夜幕降临前遇到六个人,九点前又遇到几个人——两位慢跑者,一位连大脑皮层个人接口都没有的流浪汉,两位医生,四位在拉电缆的纽约信息网络的技术人员——无论怎么想象,都没有、人与狼沾点边。另外几组报告的结果大同小异。当佩吕斯奎尔和佛洛伊德慢慢走近华盛顿广场下面的碰头地方时,他开始泄气了,对驱使他出门来到这儿的老一套推理与直觉怀疑起来。可能他猜错了。也许狼真的满足于在网络里捕杀,数字人血和虚拟人肉仍然充足,完全够狼充饥解渴;也许他曲解了狼的行为模式,对当时在米尔贝里大街他和狼搏斗所感受到的狼的疯狂与嗜血判断失误,误解了狼为什么要重返它在克里斯托弗大街“速溶咖啡馆”外面猎杀哈里威尔科克斯的现实地点。
然而,突然一连串的枪声划破了夜空。哦,他的猜测不幸言中了。
佩吕斯奎尔用大指拇按了一下电台。“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