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并不知道她是多么爱他,——从那时候起她深信这一点。——她很年轻,没有母亲,而且,或许是由于她的过失,或许是由于她的不幸,又从来不懂得怎样向他表明她爱他。她将会有耐性,设法迟早掌握这个本领,使他更好地了解他的仅有的孩子。
这就成了她生活的目的。朝阳照射到这座失去光泽的公馆时,发现它的孤独的女主人胸中的决心跟先前一样坚定,丝毫也不减弱。这个决心鼓舞着她去从事一天的工作与学习,因为弗洛伦斯希望:当他以后了解她、喜欢她的时候,她的知识愈渊博,才艺愈高超,他就会愈高兴。有时她怀着忧愁的心情,噙着汪汪的泪水,怀疑当他们以后能够亲密无间的时候,她是不是在什么方面的造诣已经高深得足以使他吃惊。有时她用心思索,是不是有哪一门知识能比别的知识更能引起他的兴趣。当她念书、弹琴、唱歌和做针线活的时候,当她早晨散步和晚间祈祷的时候,她总是时时刻刻在面前看到她的这个具有非常吸引力的目的。一个孩子在探索通向一位严酷的父亲的心的道路,这真是一项奇怪的研究啊!
当夏晚的暮色逐渐加深、转变成夜间的时候,街上有许多无忧无虑的闲逛的人,从街道对过向这座阴沉的房屋看看,看到一个年轻的人影正在仰望闪耀的星星,她与这座房屋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如果他们知道她心中坚定不移地怀抱着什么打算的话,那么他们是会睡不安稳的。有些住在别处的胆小的居民为了从事日常事务,来来回回地经过这里时,看到它那阴沉沉的外表,感到十分惊愕,以为里面一定有鬼魂经常出没,就给它取了个鬼屋的名称;如果他们能读到它那忧郁的外表所包含的历史,那么他们就不会因为这座公馆有着鬼屋的名声而心情感到轻松一些的。可是弗洛伦斯抱着她的神圣目的,没有受到任何怀疑,也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她只是思考着怎样使她的父亲了解到她爱他;在她的浮思漫想中从来没有一点责怪的念头。
弗洛伦斯就这样孤独地居住在这座无人过问的公馆中;一天又一天地过去,她仍孤独地居住着;单调沉闷的墙壁含着一动不动的眼光俯视着她,仿佛它们怀着戈冈一般的意图,决心使她的青春和美貌转变成石头似的。
有一天早上,当弗洛伦斯在折叠和封上一封她刚写好的短笺时,苏珊尼珀站在她年轻的女主人面前,脸上流露出赞成的神情,表示她已知道这封短笺的内容了。
“迟去比不去好,亲爱的弗洛伊小姐,”苏珊说道,“我确实这么说,哪怕就是去拜访拜访老斯克特尔斯他们,也是天赐的幸福。”
“苏珊,巴尼特爵士和斯克特尔斯夫人确实是一片好意”,弗洛伦斯温和地纠正了这位姑娘对这家人过于随便的称呼,回答道,“他们又十分客气地来邀请了。”
尼珀姑娘也许是世界上最能偏袒同类、责难异己的人了;她把她的这种宗派观念带到大大小小的一切事情之中,经常不断地向社会宣战;这时她歪着嘴唇,摇摇头,表示不承认斯克特尔斯这家人就没有私心,并准备随时到法庭去答辩,弗洛伦斯到他们那里去玩,他们的殷勤是会得到丰厚报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