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抓住我的胳膊。“咱们马上就能找到他了,”他说。“咱们现在不能掉头回去。”
我们找到他时,他正侧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用手抱着头,身体蜷曲着,膝盖团得紧紧的,都快抵到他的胸口了。我们弯下腰,摇晃着他,但他一声也不吭。
“他死了?”我噎住了。我不顾一切地想转身跑开。那些树离我们近极了。
“我不知道,”霍华德说。“我不知道。我倒希望他死了。”
我看着他跪下身,把手伸进了那个可怜鬼的衬衫下面。顷刻间,他的脸僵住了。随即,他站起来,摇了摇头。
“他还活着呢,”他说。“咱们得赶快给他换身干衣服。”
我帮着他,我们一起把那个蜷曲的身体从地上抬起来,搭着它往前走。有两次,我们磕磕绊绊地差点儿跌倒,而那些匍匐植物还不停地撕扯着我们的衣服。它们在那些邪恶的大树指点下,伸出恶毒的小手,抓着,扯着。没有星星给我们指路,我们只凭借一点越来越暗的手电光,艰难地走出了马林根林地。
我们刚一出林地,就响起了低沉的嗡嗡声。刚开始时,我们只能听见微乎其微的一点声音,声音很轻,像是在地球远远的另一端有一台巨大的引擎在轰鸣。随着我们踉踉跄跄地负重前行,那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什么声音?”霍华德轻声问道。透过阴森森的雾气,我看见他的脸现出淡淡的绿色。
“我不知道,”我含含糊糊地说。“声音挺可怕的。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你能不能走快点儿?”
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是在抗拒一些常见的恐惧,但是,那在我们身后响起的低沉的嗡嗡声跟我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任何一种声音都不一样。在极度的恐惧中,我失声尖叫起来。“走快点,霍华德,再快点!看在上帝的份上,咱们快离开这儿吧!”
我正说着,我们抬着的那个身体蠕动了一下,从它张开的嘴里吐出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我抬着头,在树中间走着。我看不见树顶。我往上看着,然后我猛地往下一看,那个东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它全是腿——全是长长的、爬行的腿。它钻进了我的脑袋。我想逃出树林,可我办不到。我孤单一人在林子里,那个东西就在我的背上,在我的脑袋里,我要跑的时候,树就伸出脚来绊我。它弄了个洞,这样它就能进去了。它想要的是我的脑子。今天,它弄了个洞,现在它爬进去了,它吸呀,吸呀,吸的。它像冰一样凉,它弄出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大苍蝇在飞。但它不是苍蝇。它也不是手。我把它说成是手,可我错了。你看不见它。如果它没有弄个洞钻进去,我也看不到它,感觉不到它。你快看见它了,你快感觉到它了,那就是说,它已经准备好要进去了。”
“你能走路吗,韦尔斯?你能走吗?”
霍华德放开了韦尔斯的腿,我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他正吃力地脱他的雨衣。
“我想是吧,”韦尔斯哭着说。“但那没什么。现在它抓住我了。把我放下,你们逃命吧。”
“咱们得赶快跑!”我惊恐地喊叫着。
“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霍华德喊着。“韦尔斯,你跟着我们。跟着我们,听明白了吗?如果它们抓住了你,它们就会毁了你的脑子。咱们得快跑,伙计。跟着我们!”
他冲了出去。韦尔斯挣脱开来,像一个陷入了昏睡的人似的,跟着他。我感觉到了一种比死亡还可怕的恐惧。那嗡嗡声更响了;就在我的耳朵里,一时间,我根本动弹不得。雾墙变得更厚了。
“弗兰克没跟上来!”那是韦尔斯的声音,充满绝望的叫喊。
“咱们去迎他!”现在是霍华德在大喊。“就算是死,或比死还可怕,咱们也不能丢下他。”
“跑你们的吧,”我喊着。“它们抓不到我。你们逃吧!”
我迫不及待地要阻止他们为我牺牲,便疯狂地向前扑去。不一会,我就追上了霍华德,并且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是什么?”我大声地问。“是什么让咱们害怕?”
现在,我们周围到处都是嗡嗡声,只是音量没有再加大。
“快过来,否则咱们就完蛋了!”他发狂地催促着。“它们已经冲破了所有的障碍。那嗡嗡声就是一种警告。咱们发现它们了,所以受到了警告,如果声音再加大,咱们就完了。在马林根林地附近是它们的地盘,在那儿它们让自己显了形。它们现在正在做试验——探它们的路。过一会儿,等它们弄明白了,,它们就会扩散开。要是咱们能到农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