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保见老婆赶出来,吓得转身向外跑,不料被一个青年一把拉住,“好心”地说:“别出去,上街人家笑话。”另一个接上道:“要打照腚上打,腚上肉厚,伤不着骨头。”婴儿在屋里哭,两个女人赶进屋里照顾去了。
任保被媳妇抓住,他只顾两手抱头。媳妇揪着他的衣领,随手按倒,两腿把他的脖子夹住,抡拳照任保脊梁上乱砸。看热闹的人见打得厉害了,有人上前劝道:“住手吧!夫妻打仗,出出气就行啦!”
“死东西!老寻事,今儿给他点记性!”任保媳妇仍不住手地打。
任保身上真痛,但在众人眼前不好意思向老婆求饶;可是要硬下去,挨的拳头更多,就来了个不说话。“他嫂子,住手吧,打得不轻啦!打坏了还得你伺候。”又一个讲情的。
“不行!他不吐口,俺就打!说,敢不敢啦?”任保媳妇边打边问。
这时有位从门口过路的外村老汉,听院里闹哄哄的,探头一看,见那高大敞怀的女人,正闷头打腿下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打着还问“敢不敢啦。”他急忙抢进门,向任保媳妇劝道:“嗳呀,孩他妈!你可不好往死里打,管孩子,教训两下就行啦。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何必上这末大的火,快消消气吧!”他又对挨打的任保说:“你这孩子,胡闹时就忘妈啦!快向妈求个情,说下次再不敢啦!快呀!”
人们的哄笑声,盖过了他的话。任保媳妇这才不好意思地住了手。过路老汉生气地向人们嚷道:“你们是些么街坊邻居?看着孩子挨打也不拉一下。”
人们笑得更厉害了。任保心里暗骂“老混蛋”,可是为此自己不挨打了,还要感谢他。任保怕外村人知道其中真相,索性趴在地上脸朝下,躺着不起来。
这老汉可真够热心的,他又正色地教训一句才走开:“还躺着做么?听,你小兄弟在屋里哭啦,快给妈哄孩子去。”
任保的老婆和丈夫一样,也非常地能偷东西,靠近他们住的人家,门窗随时要关严,否则不是丢了鸡蛋、油盐,那粮米、蔬菜一定会少些。直到解放以后,他们偷的毛病才慢慢有了些改变,但都没有去根。
村人说任保懒有懒福,娶个老婆和雇个长工一样能干活。自从媳妇过门后,他家男女的作用就颠倒过来,其实,无论是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任保媳妇一人担当的。有年刨地瓜,任保一时高兴下地了。他老婆因事没去。任保干活每次都是天不晌就回家,这次到吃午饭时刻却还不见影子。媳妇寻思许是他来了兴头忘吃饭了,何不送给他吃,也省得来回跑,误工夫。
任保媳妇拿着饭到田里一看,镢头和扁担放在地头,地瓜一棵未刨,连人也不见了。任保媳妇在地里到处找也没寻见。她来到地南头柴草堆前,忽听鼾声如雷,跑过去一看,任保正四仰八叉躺在草堆上,铺着麻袋,舒舒服服地睡大觉。他身边有一大堆烧过的花生皮,还有一些好花生。媳妇心里明白,他们这里没种花生,这是扒的隔壁邻居老东山地里的。她本来生气他没干活,可是一想他吃了花生省下饭,也合得来,活她自己能干。
晚上要回家之前,任保在草堆顶上望着风,媳妇到挨边的老东山地里扒了一大篓大地瓜。动身时,任保打着懒洋洋的哈欠对媳妇说:“你就挑一筐地瓜吧。”
“一筐怎么挑,你和我俩抬?”
“我真累坏啦,腿痛。”任保无精打采地说,“那头我坐里面吧。”媳妇骂道:“死鬼,你就不怕人笑话……”她扯起麻袋,“你要不怕憋得慌……”
任保的东墙邻居老东山,真吃够这夫妻两个的苦头了,为少蛋丢盐之类的事,不知和任保夫妻吵过多少次,吵过多少年了。老东山明明知道东西是他们偷去的,可就是没有一次拿着人家的真凭实据。有一次老东山丢了个花碗,他侦探了好几天,趁任保人不在家,进去找了出来,心想这次可拿着证据了。他拿着花碗刚出门,院里遇上任保回来,反倒咬定老东山偷他的碗,两人互相吵叫,接着夺碗,把个花碗跌碎成两半,一人手里抢着一块……老东山声嚷过几次:不是因为当初盖房子看风水,院门规定冲着西面牧牛山顶,他早把门改向东开了。
这天黄昏,老东山正在打谷场上检查草垛有人动过没有,忽见任保媳妇从西河过来。他已养成注意他们行踪的习惯了,可是这老头子没有成功的遭数。就说今天吧,眼睁睁地看着任保媳妇挑着从他地里偷来的地瓜,他也认不出来啊,更不用说任保饱餐过他的花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