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敢打我?!”
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皮发青也喊叫起来:“你竟然敢打我?!”
“我没有打你!”
“我根本就没动手!”
皮发红点燃了一根火柴,火光中那家堂轴子上的人,仿佛随时都会从画面上跳下来。皮发青的鼻子里,流出来两道绿油油的血,眼睛里闪烁着绿色的磷火,就像被逼到绝境的猫眼里发出的那种光芒。
皮发红拉着我的手,逃出了皮发青家的堂屋,在他家院子里,那些纸人浑身哆嗦着,仿佛要跳起来拦阻我们。我们夺门而出,听到身后一片纸响。
在这条绝户胡同里,万张氏打着一盏红灯笼,来来回回地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地叫唤着:
“儿啊,儿啊,回家来过年啦——”
六
正月里,村子里流传着一个神秘的传说,这个传说竟然与我们家有关。说半夜时分,当大队广播室里播放出《东方红》的乐曲告诉大家辞旧迎新的时辰到了时,说在革命委员会主任皮发红家的院子里,出现了一群穿着军大衣戴着大口罩的人。说其中一个人,身材高大而魁伟,虽然戴着一顶八角帽子但也遮不住他那宽阔智慧的额头,说这个人迈着沉重缓慢的步伐走进皮发红的家,看到了挂在家堂轴子位置上的宝像,和宝像前供奉着的东西,发出了一声冷笑,摘下口罩,显示出那颗著名的福痣,用浓重的湖南口音说:
“皮发红,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把我供起来了!”
说我父亲皮发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下,磕头好像鸡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