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胜这次的估计又是正确的,辽军在城里大搜大杀,把重点放在各道城门上,却不防有人冒险缒城出去。他们这行人是当时唯一能从城内逃脱的人。后来也陆续有些宋军逃走,那是汉儿们不顾自己的死活,把他们隐匿在家里,在以后的几天中俟机陆续逃走的。其余六千名官兵包括甄五臣等主要将领,还贴上杨可世的一匹战马——一丈雪都在战斗中牺牲了。
(十)
以后的五天是辽军的大进攻、大扫荡、大胜利,也是宋军的大撤退、大崩溃、大失败的五天。
耶律大石、萧干打败杨可世的奇袭军后,不让对方喘一口气,当天就统率全军向芦沟河方面推进,以气吞山河之势,准备一鼓作气,把宋军全部吃掉。这一次萧皇后没有再提御驾亲征的话,不但京师重地,需要她坐镇;她痛定思痛,宫门蹀血的这一幕惨剧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再也鼓不起兴致来搞这一套。
耶律大石、萧干在行军途中,忽然接到萧皇后的急报。据探马报告,在京东南通州以北地面,有一支宋军向北移动,气势汹汹,有侵袭京师之势。这支军马估计有三、五万人之多,旗号上打着一个“王”字。这时萧皇后已成为惊弓之鸟,得到消息后,急令萧干、耶律大石回师应援,以固根本之地。
探马估计未必可靠,但要估计到三、五万人,必系一支大军无疑。耶律大石还判断出这个姓王的宋军将领大约就是总管王禀。王禀在西军中,虽无赫赫之名,但是经验丰富,战守兼备,当初在雄州前线时,曾和自己交过几次手,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分置。当下沉吟半响道:
“宋军溃败之余,忽然出此奇兵,分明是要牵制我的大军,不意宋军中有此能人。我若全师回援,正好中他之计,如若置之不理,根本有失,大局就糜烂了。这王禀深明韬略,老练沉着,倒也不可小觑他,看来非得俺去抵挡他一阵不可。不知四军意下如何?”
两人商量定当后,耶律大石分兵二万,当即转向侧翼去对付王禀(还有他不知道的刘锜也在军中)的那支牵制之师了。
这里萧干、萧斡里剌带了大军,当夜就回到芦沟河畔,点起万把明火,敲响万面鼙[pí]鼓,撂开长达十多里地的大阵势,高声叫喊,要脓包货刘延庆出营来答话应战。
事实上辽军的攻势并非廿五当夜才开始的,廿四傍晚,萧干率领大军驰援京师以后,留下的奚军就发动一次佯攻,以分散宋军的注意力。本来杨可世率军出发后,芦沟河的宋军应当发动一次大攻势以掩护奇袭,无奈刘延庆见不及此,反而让辽军先动手,成为反客为主的局面,这足以证明在奚军中也很有些能人,足以辅助萧干之不足。
可是廿五晚上的攻势,规模宏大,气势雄壮,运远超过廿四傍晚的佯攻。这是一次挟着战胜余威,决心把宋军全部搞垮的攻击。
这时萧干手里提着两张王牌:
第一,奚军在燕京城内和城根等处找到杨可世,郭药师等人丢下的铁甲、马具等。这些还可以冒充,最重要的是杨可世的一对铁锏也被找到了,这对铁锏在西军中人人认识,比他的“杨”字认旗更加可以证明他本人的所在、或者证明他确属阵亡了。这些战利品,连同大批军旗,还有一丈雪的遗体等都被萧干带到前线来充分利用,大肆宣传“燕京大捷”,“宋军片甲不留”以及“杨可世被杀”等等的捷音。
第二,除了死的战利品外,辽军还俘获得两件活的战利品。他们是宣抚司随军文字机宜贾评和护粮将王渊。在萧干的宣传攻势中,这一对文武活宝起了比铁甲、马具更有效的作用。
贾评是宣抚司的重要僚属,童贯的亲信,童贯特派他随军前来燕京,原来就含有监护诸将和文字联络宣传的双重任务。既经宣抚使指名派遣,贾评说不得也只好出来辛苦一趟了。在夺得迎春门后,他倒确实忙碌一番,写了捷告,派人驰往大营。接着在街市的激战中,他又献上一条毒计。在活捉到的契丹贵族妇女中,挑选一名年龄相仿,体态丰腴的,把她披头散发,张开两臂,捆绑在一只十字木架上,然后连人带架,装进一辆拆去车篷、车壁的露天大奚车上。车后挂一幅白布,写着斗大的字“捉拿得逃犯逆妇辽皇后萧氏一日巡行徇众”。贾评亲自带着几付锣鼓,数十名亲随士兵,簇拥着这一口绑在露车上的假皇后,推到几条重要的街道上往来示众。萧皇后平日威重,莅朝听政,只与几个亲信大臣接触,普通臣僚,天颜咫尺,也看不清楚圣容。如今变成这副狼狈相,一般契丹战士和汉儿的富室大姓中,真伪莫辨,一时受到朦欺,也起了摇惑人心的作用。贾评自以为立了不世之功,得意非凡,杨-可世率部进攻王城时,他讨个差使,留在外城,负责恢复秩序。杨可世的马蹄声刚过去,他就带些亲随穿门踏户地去干一项破坏秩序的非文字的“机宜”工作,那就是当初他在陈州府答应过胜捷军的官兵们一旦攻入燕京城就可以放手大干的快活勾当。他自己首先实践了诺言,过得好不写意的大半天!不想奚军一个反攻,杨可世落荒逃走,亲随们也一哄而散,只剩得他孤家寡人,早已吓得手颤脚软,刺不动马,被奚军手到拿去。
王渊也是童贯的亲信,他在琉璃河一带为刘光世的后军催粮,刘光世的军队忽然转得无影无踪,反而碰到萧干的大军,一阵赶杀,也把他顺手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