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第二个关键问题是刘光世统率两万名环庆、鄜[fū]延军混合编成的接应之师能否完成接应任务。按照计划,这支接应之师比选锋军晚六个时辰出发,以后根据具体情况,或循选锋军的原路,或另觅他途(郭药师也派了熟悉地理的官兵充当向导),随时与前军保持联络、前后两军不超过一百里的距离,相互呼应。选锋军奇袭得手,他们要飞速跟进,合力扫荡城内的残敌,万一奇袭没有成功,后军也要迅速上去接应救援,以最小限度的损失,保证全师撤退。计划是考虑得很周到的,无瑕可击,问题在于人。刘光世并不是一个令人能够放心使用的指挥官。在会议中,刘锜以参赞的资格提出两个方案:一是让总管王禀来统率接应军,二是他自愿参加刘光世的部队,一起去完成接应任务。结果这两个方案都被否定了,童贯首先提出:
“统带军队乃偏裨之职,信叔是天子派来的大员,理应坐守大营,运筹帷幄,协助刘太尉参赞戎机,怎可擅离职守,去效一将之劳!”
童贯的话,软里带硬。他强调“协助”两字,暗示刘锜以参赞的身分,可以参与讨论、共同研究战略,但是决定大权还应操在宣抚使、都统制手里,刘锜无权僭越。刘延庆却老实得多了,他认定选锋军可能要冒些风险,接应军躲在背后,万无一失,可以坐收其利。这到手的馒头,如何肯让别人分享?他老着脸皮道:
“进军以来,儿子多立功劳。这番奇袭,有杨统领在前主持,功可必成。儿子也正该跟去阅历阅历,长些见识,兼资奖掖。信叔不必多虑。”
刘延庆已经把话说到口边,利权不得外溢,功劳必须归于他刘氏之门,何况又有童贯在一旁帮腔。刘锜不便再说,只索罢休。
童、刘两个还怕刘锜再兴出什么新花样,又生一计,火急下令把王禀调到无定河侧翼的战线上去,作为另一方面的策应之师。其任务不是接应杨可世,而是牵制那方面的辽军,不使救援京师。这时童贯不再说什么信叔是天子派来的大员,正该坐守大营等话,顿时换一副面目,强调侧翼战线如何如何重要,必得烦信叔亲自出马,与王总管一同去走一遭,才能安心。
把天子派来参赞戎务的大员调到侧翼去“效一将之劳”,这才使得他们耳目清净,心满意足。刘锜虽然不关心个人得失,却十分关心全局的成败。他坚持要亲自送杨可世的前军出发,隔了六个时辰后,又目睹刘光世点齐人马,跟着上路,这才放下心来,与王禀赶赴无定河侧翼的战线。他们把人马突出到通州以北,准备一听到奇袭军得手,就火速从右侧进兵,包抄燕京。
从战略上看来,这一支人马确实也可起策应作用,原非闲著。只是与杨可世的选锋军距离较远,呼吸不应,仅处于次要的地位罢了。
常胜军原来都是辽东盖州、铁岭附近的土著,后来调进关内,兵员几经补充扩大,目前已有一小半的官兵都是京郊人士,更兼长期驻扎在京西南一带,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目前辽军的力量配备,虽然东移西挪,朝更夕改,但总的说来是兵力不足,防线缩短,后防空虚、鞭长莫及。郭药师在行军之际,还参考了旬日前那个姓岳的小军官从巡哨中带回来的地形军事配备位置图。甘三日傍晚,选锋军到达固次县,当晚就潜渡芦水,掠过安次县境,稍作休息,接着星夜行军,长驱直入。廿四日凌晨前,大军就已抵达燕京东郊。
自唐朝建置范阳节度使以来,幽州城定下了规矩,每晨四更,先打开迎春门,把郊居乡民装运柴、煤的车辆放进城来以供城内军民日常生活之用。这些车辆倒空了柴、煤,傍晚时分就装了煤渣、垃圾等废物拉出城去,倒在田问当作肥料。这项制度已经实行了四百年。随着燕京城地位的日益重要,生齿人口日益繁殖,这种车辆也增加到数百辆,每过半夜,迎春门外的车队就排成几条长龙,等候开城,车、骤不绝,人语喧阗,十分热闹。近日来,宋朝大军已压芦沟河而军,大局堪虞。萧皇后一面责成提举城守的都元帅李处温加紧城防,严行盘查进出人等,一面为固守燕京城计,也打算多储蓄些燃料、粮食过冬,又特命将迎春门提早一个更次开门。这两天朝廷多故,李处温的都元帅忽被撤去,新的任命还未下来,正在青黄不接之际,城防的官兵都懈怠了,盘查已成具文,并未严格执行。
装运煤柴的乡民享有进出城门的优先权,更兼每日往返,消息异常灵通,久已成为京郊义军注意、争取的对象。这时京郊义军逐渐统一在董庞儿、张关羽的领导之下,他们早已派人与乡民联系,争取得一部分人参加义军,担任交通运输,传递消息等任务,对于地下活动,可以说是积有相当的经验了。
就是他们首先发现了奇袭军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