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大呼:
“狗,坏了醋了。”
周五说我别的不担心我就担心“双脊”,只有它能做成这事。毁了,冬天“白花”一下犊,队长非把咱一年的工分扣了。狗瞪着眼问:
“五爷,咋办?”
周五想想,说:
“没别的法子,轰着‘白花’跑,颠出来。”
狗和周五打着“白花”跑。“白花”东一头西一头乱撞,狗敏捷,急转弯跟住牛腚,鞭打,鞭杆捅。“白花”怒得不行。周五腰疾,腿硬,几个回转,早喘成团,胸脯里“咚咚”响,小公鸡打鸣一般生硬毛糙地声嗓,咳嗽着,喘息着喊:
“狗呀,好狗,死劲撵!”
狗也累了,但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和莫名其妙的诱惑使他不停脚。“白花”离了牛群,平伸着尾巴,翻腾四蹄,甩起一片片泥土,泥土里拌着踩断的草叶和花茎,有的溅到狗脸上,眯了一只狗眼,狗眼沙涩,疼痛,“白花”像个闪光的大影子,狗搓眼,狗眼里流泪冲出浸眼的泥土,狗鼻翼鼓胀,有一股青草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花的味道、发情母牛的味道直灌进胸腔,感到展翅飞行一般。“白花”斜刺里摆脱狗,回归牛群,寻找公牛的保护,但公牛们不理它,公牛们不负责任地、懒洋洋地啃青草。狗的肺像吹鼓的气球一样。周五踉跄着尾上来。他似乎比狗还累,狗说:
“五爷,我可跑不动了。”
周五说:
“歇会儿,歇会儿吧。”
这时“白花”停住,周身汗,像抹了油,嘴里嚼着白泡沫,停住,劈着腿尿。尿完,哀伤地长鸣一声,往前走了。周五说:
“狗儿,把鞭杆给我。”
周五用鞭杆戳一下“白花”的尿,举起来,端详,耀眼阳光里,看到黏,挂。白丝丝一样。周五大声说:
“狗呀狗,你快看,尿出来,怀不上犊了。”
狗随声认真看,有些迷糊。他不懂生理,感到有些神秘。
周五说:
“咱不能大意,‘白花’起了性,别的母牛也会起性,这么肥的草,催得它们浪,饱暖生淫欲,饥寒起盗心。”
狗说:
“五爷,‘双脊’动作快,我看不住它。”
周五道:
“不要紧,咱给它加上绊腿索。”
周五吩咐狗到粪车上解一根绳子,又吩咐狗去逮“双脊”。“双脊”生性,红着眼看狗,那还没长完全的两支角青尖红根,油润润的,玉雕成一般。狗生怕“双脊”一角把自己的肚皮挑上一个洞。周五用麻绳子把“双脊”的两条前腿连系起来,使它仅仅能慢慢行走,不能跑,更不能耸起身跨到母牛背上。“双脊”“哞哧哞哧”憋粗气,这家伙还通人性呢……
放牛生涯启蒙了狗的性意识,后来他经常感到神昏意迷,朦朦胧胧地在脑子里转动着一些念头,狗脸上也生出了粉刺。周五阴邪邪地看着狗笑。周五开始讲一些男女的事给狗听,什么当兵逛窑子,什么用蛇交配时流的血涂在手绢上对着大嫚儿一挥,大嫚儿就会痴痴迷迷跟你走,什么狗的是锁猫的有火女人的舒坦小孩捞不着啦,等等,讲了很多,关于治保主任方三郎和他妹妹方小花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的事也是在那些日子里说的。周五用一个又一个的色情故事把狗引向深渊。终于,在一个红日西沉的傍晚,狗骑在“白花”的脊梁上,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周五还暗示狗自己淘漉自己,等到狗出了徒后,他又用“十滴血一滴精”的话把狗吓得半死。
狗和周五的午饭在草甸里吃,因为草甸子距村太远,怕走乏了牛。每天中午,牛们吃饱了趴下回嚼了,狗就拢干草,周五点火,两人烤干粮。狗的娘每次都给狗捎一个二和面的大饼子,一疙瘩黑酱。周五的饭也是如此。有一天,周五没捎饭。周五说:
“狗呀,今儿个我过生日,待会儿我老婆给我送饺子来,你自己先烤干粮吃吧。”
日头正南时,狗啃完饼子吃完酱,果然看到有一个穿着毛蓝布褂子的女人挎着个篮子从草地边缘走过来了。狗眼尖,说:
“五爷,俺五奶来了。”
周五说:
“狗儿,你五奶俊不俊?”
狗张口结舌。
周五的女人瓜子脸,尖下巴,细眉毛,白皮肤,有一个村里女人少见的细腰。她把竹篮子放在周五面前,说:
“吃饭吧。”
周五一揭罩布,狗看到半竹篮饺子。其实狗早就闻到饺子的味道了。周五眼睛发亮,扑上去,伸出沾着泥的手,抓起来,一口一个,似乎一点也不嚼,滑滑溜溜往下咽。馋得狗干咽唾沫。
周五老婆看不过去,招呼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