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瓜怎么个价?”德胜问。
“不卖,这是送市里总店的。有合同。”前辆大车的老车把式见几个横眉立目的小伙子拦车,有点慌神。
“傻蛋!跑那么老远送瓜,还赚不够跑道钱呢。咱们好商量,出个好价钱,这车瓜我包了。”
“没个秤,没法卖。”老把式慌忙说。
“估个价,这车五百来斤,每斤八分,不低吧?”
“大兄弟,别开玩笑,这车足有二千斤。”
“卸车看,我在果品批发公司干这么多年,掂量掂量,说的数儿错不了。”
后辆赶车的小伙子看出这几个人不地道,跳下车:“不卖!这瓜送市里一毛五分收购。”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腰两侧被两把明晃晃的刀子顶住。
“你们……”
“明说吧,卖不卖?”
老把式明白他们遇见了什么人,他怕伤着自己儿子,只好忍痛答应了。“好,好,八分就八分,按二千斤算。”
德胜朝其他几个一摆手:“依他,装车。”
然后扭身递给宝柱一把刀子:“你看着点,不老实,就废了他们。”
赶车的父子俩眼看着两车瓜被这帮人装到汽车上。
德胜从口袋里掏出个报纸包扔给老把式:“一千六,一分钱不少,你们俩分去。”说完迅速跳进驾驶室,汽车飞也似的远去了。
“你们怎么知道准备二千斤的钱?”宝柱装车累得骨头散了架,靠在车帮上问。
“什么钱?一堆废报纸。”长发哥们儿说。
宝柱心里一惊,这不等于明抢吗?早知道德胜这么干,他就不来了。让警察抓住起码又得关几年。可既来了,又躲不得。
“这车的牌号,让人记下来报告就坏了。”
“嘿,这咱早想到了,全用纸糊上了,进了市再撕下来,汽车市里有的是,卖瓜的成千上万,‘雷子’上哪儿查去?”
一车瓜卸到了德胜的瓜摊上。
“德胜,你小子贼了。”宝柱拍拍德胜的肩膀。
“随便捞两条小鱼,小意思。现在的行情,就是便宜了胆大的,亏死了胆小的。走,再跟我们往东郊跑一趟,多弄两车瓜,‘咬秋’一脱手,能赚一大笔。”
“不行,我得回去了。我那老娘一个人瘫在床上,还不知一天吃喝没有呢。”
“才取了一半儿货,可只能给五十,昨天咱们说得清楚。”德胜斜愣着眼。
“行啊。”
“什么时候再入趟门子,我手头还有活儿。”
“到时候再说吧,我那老娘离不开人,日子说不准。”陈宝柱犹豫着,拿不准该不该跨进这座门。
德胜见宝柱神色不大对,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今儿算我没干,我那份儿也全赔给你。哥们儿,我这可是全看旧交情,才帮你一把的,今后干不干由你,哥们儿绝不为难你,可今晚的事要露了风,如今哥们儿我也不是吃素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宝柱被德胜激火了,“你也太小瞧我了,我陈宝柱多咱过?”
他数出五十装进兜里,把剩下的五十丢给德胜,扭头回了家。
宝柱不敢再去干。五十块钱拿在手里心里很不安生,他整天想着发财,但不义之财到了手,心却虚了。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手头没钱用,陈宝柱还是把钱花了,花了钱,下一步怎么办呢?难道那两只金戒指在他家里就放不住吗?建华来了。
“这些日子好受吗?”建华把他叫到胡同口。
“还不赖。”陈宝柱无精打采地靠着墙,嘴上却充硬汉。
“混蛋,跟我说实话。”
“实话?我豁出去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有什么了不起!”
“你活一辈子就是为着落那么个疤?”
“那我有啥法?老王八非要堵我的路。”
建华一只大手攥他的肩膀,把他从墙根上拉起来:“路靠人自己走。这几年你在工程队老毛病改了不少,可你本性难移,遇到事,什么理由不好说,非得耍横?”
“他根本不听我说,黑上我了,我有理也说不清。”
“老队长看不上你,还不是你平时溜尖耍滑,留下的坏印象。谁又信你一下子变得孝顺了,为什么别人的话,他就听得进去?”
“哼,在他手下干,累死也落不了好,开除更痛快!”陈宝柱想挣脱建华那双手,但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