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维见张义民呆呆地望着她,不由微笑了。张义民穿件半袖衬衫,领结打得漂漂亮亮,身材伟岸又带有书卷气,倒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大学生。
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坐下。”
张义民觉得她的手一碰他,就有一股电流闪电般传到全身,全身立刻麻酥酥、热辣辣的。
她看见他这副呆样,笑着甩开手,“叭”地一下在他颊上吻了一下:“哇,你这个傻样子,好可爱!”
张义民猝不及防,越发慌了神儿说:“别,别这样。”
罗晓维拉他在椅上坐下:“怪不得高婕看不上你,原来你是个清教徒。”好像有些生气。
他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脸颊湿漉漉,罗晓维嘴唇上的一种香气仍在缭绕,使他有点神不守舍。
一位女服务员进来,解了他的围。她为他俩放好碗筷,又斟上酒,便站在一边等待吩咐。罗晓维摆摆手,她知趣地退下。
张义民举起酒杯:“晓维,我敬你一杯,算我向你赔礼。”
“高婕根本不爱你,你还执迷不悟。”
“不,不能这样说,高婕她其实……”
“算了,别自欺欺人了,我在上海,看她天天和那个男高音黄炯辉泡在一块儿。”
“那是高婕的老师。”张义民赶紧解释。
“老师?情人式的师生。”
“不,不是的,她跟他关系密切,是因为崇拜。”
“崇拜?崇拜就朝夕为伴,崇拜就gotobed?我都看见了。住在一个饭店,谁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或者明知道还甘心戴绿帽子。”罗晓维举起酒杯和张义民碰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张义民也一口气喝光了酒,他的脸再次涨红了。罗晓维的话直戳他的内心深处,羞辱使他无言以对。当别人知道了高婕的丑闻,就意味着自己忍辱负重,苦苦攀附的那根线要断了。
“今天,不要提她。”他为自己又倒满一杯酒。
“好,听你的。”罗晓维再次举杯。“为你这句话,连干三杯。”
张义民顺从地干了三杯,他本不会喝酒,空腹连饮,心情苦涩,虽然是低度的王朝酒,他也开始觉得头晕,腿轻。
罗晓维似乎也有了几分醉意:“我就不懂,你为什么在当今八十年代还那么清教徒似的。人生若没有享受,还有什么乐趣?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吃苦,为别人活着,而不是为自己活着,比如你,整个儿一个傻帽儿。”
张义民对罗晓维的指责内心反倒有几分得意。正人君子的形象是他一贯需要在别人面前树立的。看来,罗晓维已接受了他的这种形象。其实,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生活里充满乐趣,接受这个姑娘的邀请不正是为了享受与异性交往的刺激吗?
“人其实都是在为自己活着。”他说,“只不过寻求自我,表现自我的方式不同,有的人只看眼前的小利益,而有的人看得更长远。”
“得了吧。”罗晓维用餐巾擦擦嘴,“你别说那套学生腔吧。那天在援朝家,我就看你像个书呆子。什么自我呀,寻求呀,远大呀,我最烦这些词儿。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最反对为着什么长远而用清规戒律束缚自己,眼前的乐趣不享受,说不定哪天就飞走了。像我老爹,清正廉明一辈子,活着光吃苦了,‘文革’一场运动还不是又在苦中见了马克思。幸亏我伯父还当政,否则不仅他吃了一辈子苦,带累我们几个孩子也吃苦。”
张义民心里一亮,罗晓维果然是干部子弟。
“你伯父是干什么的?”
“他官儿倒没我老爹大,才是个副部长,不过因为在北京,咱们这儿的老部下们还都买他的账。”
“你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啦。”
“什么大树,一离休,都没用,还是得靠自己。我是一点光不沾,靠自己唱出来,靠哥们儿捧红的。”
“你怎么认识的徐援朝?”
“怎么,想当克格勃?”
“不,我想了解一下我的这些新朋友,也包括你。”
罗晓维咯咯笑起来:“说你呆你就呆给我看。通过我的嘴了解我?有意思。”
“你今天找我商量什么事?”张义民赶快转开话题,他发现自己在这个言词直率,说话毫无遮拦的女性面前,一再露怯。
“我不在电话中告诉你了吗!第一想你,赚了钱想请请你。第二是开导开导你,帮助你高瞻远瞩地分析分析中国发展的大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