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2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①。病间②，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③。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④死于二三子⑤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⑥，予死于道路乎？”

【注释】

① 臣：旧注多释为“家臣”。或释为“君臣”之臣，意谓子路拟以葬君之礼治孔子之丧。《四书稗贩》以为，按《周礼》有小臣之职掌诸侯之丧，而大夫、士之丧则无小臣执掌，孔子为大夫，无小臣，所以下文孔子自云“无臣”。

② 病间：间，音jin，病稍缓和，稍愈。

③ 无臣而为有臣：没有小臣，却伪为有小臣。

④ 无宁：宁愿。

⑤ 二三子：孔子称自己的弟子。

⑥ 大葬：《马注》、《集注》皆谓以君臣礼葬。《正义》谓以大夫礼葬。

9.13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①匵②而藏诸，求善贾③而沽④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注释】

① 韫：藏。

② 匵：音d，《说文》：“匵，匮也。”亦作“椟”。

③ 善贾：贾，有两读，一音g，商人，则“善贾”意谓识其价值之商人；一音ji，同“价”。下文“我待贾者也”之“贾”亦同。《译注》以为，与其说孔子是等价钱的人，不如说是等识货的人，可谓能得孔子之真意。

④ 沽：卖。

9.14 子欲居九夷①。或曰：“陋②，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③？”

【注释】

① 九夷：东方曰夷，《马注》谓东方之夷有九，故称九夷。具体名目说法不同。或以为南方淮夷。

② 陋：僻陋，地隘狭为陋，民俗鄙薄不知礼仪亦称陋，此处或兼而言之。

③ 君子居之何陋之有：《马注》：“君子所居则化。”意为君子居九夷，可以化导其俗使合于礼义，故不陋。《皇疏》引孙绰：“九夷所以为陋者，以无礼义也。君子所居者化，则陋有泰也。”

【文学链接】

为什么孔子说君子居于九夷之地，就不陋了？汉魏以来旧注多解作君子居于九夷之地，能以礼义化其俗，故不觉其陋。这种解释也不错，不过古人自有另一种解释，这就是由刘禹^[yǔ]锡的《陋室铭》为代表，强调是因为君子自己有着美好的德行，故能居陋室而不觉其陋。

陋室铭 刘禹锡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实际上，在刘禹锡之前的唐玄宗开元年间，左散骑常侍兼副东都留守崔沔，在其母亲所居之堂“北五步之外，建瓦堂三间以居之，杂用旧椽，不崇坛，无赭垩”，“著《陋室铭》以自广”。崔沔的《陋室铭》今虽不传，但从颜真卿为此文而写的《陋室铭记》中仍可以窥知其意。

9.15 子曰：“吾自卫反①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②。”

【注释】

① 反：同“返”。孔子自卫反鲁，《左传》记载在哀公十一年冬，孔子六十一岁。

② 雅颂各得其所：雅和颂既为《诗》内容之分类名目，亦为乐曲之分类。孔子所正为《诗经》之篇章抑或指乐章，旧注多有不同说法。

【文化史扩展】

孔子删诗与素王述训 孔子自称“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历来都解释为是删述六经、定礼乐。《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又云：“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这是关于孔子删诗的最早记载。这一记载并不完全可靠，但尽管如此，却并不妨碍删诗说在文化史上的意义。孔子的“删述”事业被士人视为庄严、神圣的文化创造活动，它是与天子治国临民相提并论的功业，孔子也因此被称为“素王”，“删述”被称为“素王述训”、“素王述典”。对于一些独特的士人而言，也不妨以效仿孔子的删述事业为己任，寄寓自己的人生志向或文化关怀。著名的如隋末的王通，他是被四库馆臣视为自汉代扬雄模仿《论语》而作《法言》之后最为狂悖的人，因为他全面模仿传统说法所认为的孔子删述六经的行为，续书，删诗，续春秋，赞易，定礼。唐代诗人李白也号称“我志在删述，绝笔于获麟”，见《述而第七》“甚矣吾衰也”章“文学链接”。当然这只是诗人之言。

9.16 子曰：“出①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②，何有于我哉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