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清楚些,安妮特就是使女安妮特麦科克尔,她本人就值得用一段文字来介绍。安妮特细读了从免费公共图书馆借来的大批浪漫小说(图书馆是一个干慈善事业的大哈里发捐赠的)。她是西莉亚的朋友和帮手,不过你尽管放心,亨利埃塔姑妈并不知道。
“哟,我的小姐!”安妮特嚷道。“那可真妙!你是富家女儿,居然对他一见钟情!他确实可爱,并且不象干他那一行的人。他跟普通食品店里的伙计不一般。他从来不注意我。”
“他会注意我的。”西莉亚说。
“财富——”安妮特不无道理地漏出了女人的刻薄话。
“哦,你长得不太漂亮。”西莉亚咧开大嘴,动人地笑着说。“我也不漂亮;但是我不会让他知道我的相貌同金钱有什么牵连。那才叫公平。喂,我要借用你的帽子和围裙,安妮特。”
“哟,真有你的!”安妮特嚷道。“我明白啦。那太有意思啦!岂不是象小说里的事情?我敢打赌,结果准会发现他是个伯爵。”
房子背后有一条装着格子栅栏的过道(南方人称做“走廊”)。食品店的小伙子送货时就从这里进去。一天早晨,他在过道上碰到一个穿戴着使女围裙和帽子的姑娘,她眼睛明亮,皮肤白皙,一张阔嘴上挂着笑容。他正捧着一篮时鲜的大头莴苣和特号番茄,三捆芦笋和六瓶最昂贵的橄榄,因此也没有在意,只当她是普通的使女。
他出来时,她又在前面,嘴里吹着“渔夫号笛舞曲”,吹得又响亮又清晰,全世界所有的高音笛简直都应该自愧不如,赶快拆卸开来,躲在盒子里。
食品店的小伙子站停了,把便帽往后一推,挂到领子后面的钮扣上。
“好极啦,小妞儿。”他说。
“对不起,我的名字是西莉亚。”吹口哨的人说,露出一个三英寸长的微笑,叫他看得眼花缭乱。
“没事。我叫托马斯麦克利奥德。你在公馆里哪一部分干活?”
“我——我是客厅里的使女。”
“你知道《瀑布》吗?”
“不,”西莉亚说,“我们什么人都不知道。我们发财发得太快了——我是说斯普拉金斯先生。”
“我来替你介绍。”托马斯麦克利奥德说。“那是一支斯特拉斯贝舞曲——号笛舞曲的表兄弟。”
如果说西莉亚的口哨能使高音短笛羞愧得无地自容,那么托马斯麦克利奥德的口哨准能使最大的长笛往洞里直钻。他事实上能吹低音。
他吹完后,西莉亚简直愿意跳上他的送货马车,跟他乘到码头,搭上冥河线的渡船。
“我明天上午十点一刻再来,”托马斯说,“送些菠菜和一箱汽水。”
“我一定练习你说的那支曲子。”西莉亚说。“我配音吹得很好。”
追求的过程是私人的事情,不属于一般文学的范围。只有在含铁补药的广告和《妇女捕鼠辅导秘籍》里才加以详细记载。高雅的文字只可以包含过程的某几个阶段,而不宜侵入X光或者公园巡警的领域。
有一天,托马斯麦克利奥德和西莉亚逗留在格子栅栏过道的末端。
“周薪十六元并不多。”托马斯说,让他的便帽搭在肩胛上。
西莉亚瞅着格子栅栏外面,吹着一支哭丧调。前天她同亨利埃塔姑妈上街,买了一打手帕就花了这么多钱。
“下个月我也许可以加薪。”托马斯说。“明天我还是老时候来,送一袋面粉和洗衣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