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我的好人,”她又在他旁边蹲下来,说。“你看在下小雨,地上又湿,明天还要出发,咱们走吧,亲爱的……”
“不,我是完蛋了,”他说。他似乎已经十分清醒,非常难受。“唉,现在我算什么,我算是什么人,是为了什么生活的,--诸位,你们想想吧?……”说着,他忽然用他那眼泡浮肿、满含泪水的眼睛悲切地环顾四周。
这时候,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搂着他,嘴唇几乎触到他的睫毛,温存地、象哄孩子似地轻声对他说:
“暖,你伤心什么呀?你于吗要这么难受?……是舍不得那匹马吗?他们不是又给你弄了一匹吗,一匹性子挺温和的马。……来吧,别难受啦,亲爱的,别哭啦,你来看看我捡来的这个小狗,你瞧,这狗息子多好玩!”说着,她就翻开外套的衣领,让他看那只耷拉着耳朵的瞌睡的小狗。她是那样真情流露,仿佛不仅是她的声音,连她的整个身心都在隅[yú]隅低语,吐诉着她的满腔热爱。
“啮一吻,小东西!”莫罗兹卡带着醉意温柔他说,一边还去拧它的耳朵。“你是在哪里捡来的?……坏东西,你还想咬人哪……”
“是啊,这样才对啊!……走吧,亲爱的……”
她总算搀他站了起来,就这样,一边规劝他不要去胡思乱想,一边领他往住处走去。他已经不再倔强,并且相信她了。
一路上他一次也没有向她提起密契克,她对他也是绝口不提,仿佛他们中间根本没有夹进过密契克这个人。过了一会,莫罗兹卡变得没精打采,连口也不开:他显然是清醒了。
他们就这样走到杜鲍夫住的那所小屋前面。
莫罗兹卡抓住梯瞪,要爬上干草房,可是两条腿不听使唤。
“耍帮忙吗?”瓦丽亚问。
“不用,我自己来、笨蛋!”他粗暴地、窘迫地回答说。
“好吧,那末再见了……”
他放开梯子,愕然地望了望她:
“为什么‘再见’?”
“就是这样,”她笑了起来,笑得勉强而忧伤。
他突然闭她迈了一步,笨拙地抱住她,把自己的不善于温存的面颊贴着她的脸。她觉得,他是想吻她,他也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但是他不好意思这样做,因为矿上的小伙子们只是跟姑娘们乱摘,很少跟她们温存。自从他们共同生活以来,他总共只吻过她一次:那是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当时他喝得烂醉,旁边的人们大喊着“苦啊!”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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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俄罗斯风伦,举行婚宴时来宾举杯喊“苦啊!”,新郎就要与新娘亲吻。-一译者注。
“……这又算收场了,一切又都是老样子,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莫罗兹卡得到满足,靠着瓦丽亚的肩膀蜷着身子睡着了,这时候她怀着苦闷和忧伤这样想道。“又要走老路,还是那艰苦乏味的生活--而且弄来弄去还是老一套……但是,我的天哪,这里面的乐趣是多么少啊!”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莫罗兹卡,日上限,蜷起腿,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远远地,从村后的黄泥河子乡大路开始的地方,也就是有呐兵站岗的地方,传来三声信号枪声。……瓦丽亚叫醒了莫罗兹卡,--他刚抬起头发蓬乱的脑袋,村后又响起哨兵的别旦枪声,而且好象还礼似的,马上就有连珠似的机枪声,狼嗥般地嗒嗒地响了起来,划破了夜的黑暗和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