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儿就是!”麦杰里察想道,他猛然激动起来,面颊神经质地抽搐着,全身也燃起了。平时推动他去干十分大胆鲁莽的举动的那种可怕的、不可抗拒的、不顾死活的感情。尽管他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偷听这几个人在灯光通明的房间里谈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实际上要是不去听个明白他是不会离开的。几分钟后,他已经站在紧靠窗前的那棵苹果树后面,一字不漏地倾听着,并且把那边发生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
他们是四个人,坐在放在房间最靠里面的一张桌旁打纸牌,右首是一个矮小年老的牧师,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眼神灵活,一双手又瘦又小小手在桌上灵活地动着,玩具般的手指毫无声息地洗着牌,每发一张牌都要用眼睛拼命去偷看,害得背对着麦杰里察的他的上家,拿到牌之后湍惴不安地看上一眼,就连忙把牌放到桌底下。脸对着麦杰里察的是一个漂亮的、懒洋洋的、漂亮的胖军官,嘴里叼着烟斗,大概是因为他长得胖,麦杰里察就以为他是骑兵连长。但是,由于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理由,后来他一直是对第四个打牌的最感兴趣--那人面色苍白,脸上皮肤松弛,睫毛一霎不霎。他戴着黑色高顶皮帽,披着没有肩章的毡斗篷,每发出一张牌,就要把斗篷裹紧一下。
和麦杰里察希望听到的相反,他们谈的尽是些最平常、最无聊的事:谈话内容至少有一半离不开打牌。
“我叫八十分,”背对着麦杰里察的那个人说。
“大小心啦,大人,大小心啦,”戴黑色高帽的人提出意见。
“扣着牌叫一百分吧,”他又不在意地添了一句。
那个漂亮的胖子眯起眼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从嘴里取出烟头,叫到一百零五分。
“我派司①,”第一个叫牌的人转脸对拿着补牌的牧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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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纸牌戏中放弃一次叫牌或补牌称谓派司。--译者注。
“果然不出我所料,……”戴黑色高顶皮帽的冷笑了一声。
“好牌不来,叫我有啥办法?”第一家对着牧师声明说,好象要得到他的同情。
“下小注,下小注,”牧师开玩笑说,一面眯缝着眼睛,嘿嘿地冷笑着,仿佛要用这种嘿嘿的冷笑来强调出对手的小气。“可是你们已经输了二百零二分啦……还骗谁!……”他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别亲热的神气,竖起小小的指头来威胁他。
“这家伙坏透了,”麦杰里察心里想。
“啊,你也派司?”牧师问那个懒洋洋的军官。“请补牌,”他对戴黑色高顶皮帽的人说,接着,牌也不翻就塞给他。
有一分钟的工夫,他们出牌时拚命地把牌往桌上摔,最后终于把戴黑色高帽的闹输了。“金鱼眼,刚才还要神气活现呢,”麦杰里察心里对他怀着蔑视。他不知道是应该离开好呢,还是再呆一会。但是他已经走不掉了,因为那个输家已经转过脸来望着窗口,麦杰里察感到那人的目光牢牢地盯住了他,眼睛既不霎,又看得非常准。
这时候,背对着窗的那个人洗起牌来。他的动作既带劲又省力,就象年纪十分老迈的老婆子做祷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