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普兰又走了一步。
“到我眼前来,”州长又说。
承法支在格温普兰耳边悄悄地(他的口气是那么严肃,所以他的话变成了庄严的宣告)说:
“您现在是在撒来州州长面前。”
格温普兰一直走到他看见躺在地窖中央的那个受刑的人旁边。铁棒官和承法吏留在原地,让格温普兰一个人朝前走。
格温普兰走到门廊底下,才看见他在远处看不清楚的这个可怜虫原来是个活人,他刚才害怕,现在真的感到恐怖了。
被人缚在地上的人赤身露体,只有一块我们可以叫做“受刑者的葡萄叶儿”的难看的遮羞布,罗马人称为succingulum①,哥特人称为christinannus②,我们古高卢土话的cripagne③就是从这个字转化来的。耶稣赤身露体地钉在十字架上,身上也只有这么一块破布。
①拉丁文:腰布。
②拉丁文:基督的腰布。
③基督的腰布。
格温普兰注视着的这个可怕的受刑者,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秃头,下巴上长着根根倒竖的白胡子。他闭着眼睛,张着嘴。所有的牙齿都能够看见。瘦骨嶙峋的脸跟一个骷髅差不了多少。胳膊和腿固定在四根石柱上的链条上,好像一个乘号。胸口和肚子上有一块铁板,上面堆着五六块大石头。嗓子里的声音一会儿像喘气,一会儿像吼叫。州长没有放下他那束玫瑰花,他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举起桌子上的自己的权杖说:
“忠于女王陛下。”
他把权杖放在桌子上。
接着,州长没有任何手势,跟受刑人一样一动也不动,提高了他那丧钟似的缓慢的声音。
他说:
“拴在链条上的人,请您最后一次听听正义的声音。您被人从地牢里提到这个监狱里来。当然,已经通过合法的程序formaliis verbis pressus审间过您,但是您受到一个顽固不化的邪恶魔鬼的影响,不注意曾经向您宣读过的,现在还要向您宣读的文件和通告,您一直门声不响,拒绝回答您的法官。这是一种可恶的放肆行为,除了法院的口供记录上列举的那些应该受到惩罚的事实以外,单单这种行为就构成拒抗法院的罪名。”
戴帽子的法学家站在州长右边,他打断了州长的话,用一种冷淡之中带着浓重的悲哀意味的声调说道:
“Overhernessa。阿尔弗来德及高德兰法案第六章。”
州长又说:
“除了骚扰母鹿生小鹿的树林的窃贼以外,人人尊敬法律。”
好像两口大钟在互相对答一样,法学家说道:
“Qui faciunt vastum in foresta ubi dames solent founinare①。”
①拉丁文:骚扰母鹿生小鹿的树林。
“拒绝回答司法官的人,”州长说,“有已经染上了所有恶习的嫌疑。法律上认为他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法学家插进来说:
“Prodigus,devorator,profusus,salax,ruffianus,ebriosus,luxuriosus,simulator,consumptor patrimonii,elluo,ambro,et gluto①。”
①拉丁文:挥霍者,浪费者,败家子,色情狂,诱奸者,酒鬼,放荡鬼,伪君子,耗光父业者,盗用公款者,乱花钱的人,贪馋鬼。
“所有的恶习能够产生所有的罪恶,”州长说。“什么都不肯承认的人也就等于说他什么都干。在法官提出来的问题前面一声不响的人,是个撒谎者和弑亲者。”
“Mendax et parricida①,”法学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