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结婚到现在将近八年的时间里,只有多尔贝夫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朱莉告诉了她。此外,由于他们在表面上做得很好,一点破绽也没有,所以,尽管我和他们一起极其亲密地相处了六个星期,但一点儿可疑的现象也没有看出来;要不是朱莉亲自告诉我的话,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她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是有几个原因的。第一,我们之间的友谊这么深,还有什么可保密的?没有一个朋友分担她的忧虑,她的忧虑岂不愈来愈严重?再说,她也不希望我在她家期间,碍于我而不谈论这个使她极其伤脑筋的问题。最后,由于她知道你不久就要到我们这里来,因此,她希望,在取得她丈夫的同意后,把她的看法预先告诉你,想依靠你的聪明练达,来弥补我们的努力之不足,并取得只有你才能达到的效果。
从她选择把她的忧虑告诉我的时间来看,我怀疑她还有另外一个不愿意告诉我的原因:她的丈夫已经走了,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的心是相爱的,还记得往昔的情形,如果两颗心有一时一刻彼此忘记了的话,我们立刻就会做出可耻的事情。我看得很清楚,她害怕和我单独见面,尽量避免和我单独谈话。在麦耶黎发生的那段插曲①,使我深深认识到:在两个人当中,那个最相信自己的人,必然不相信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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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见卷四书信十七。
她天生的胆怯心理,使她产生了不必要的恐惧;她觉得,最可靠的办法是:在身边经常有一个受到尊敬的见证人,让一个能明察秘密行动和了解内心思想的正直的和令人畏惧的监察官作为在场旁观的第三者。她周围都有最威严的评判人,我不断看见上帝站在她和我之间。什么样的犯罪的念头能逃过这样的守护人的监督?我的心被她的热情的人所纯洁,因此,我也像她那样处处遵循美德的引导。
当她的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我们面对面的单独谈话的内容,几乎都是这些严肃的问题;他回来以后,我们也经常当着他的面重谈这些问题。他也参加谈论,好像谈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似的;他对我们心中的担忧,不仅没有表现满不在乎的态度,而且还经常对我们与他辩论的方法提供建议,然而,正是这样,反倒使我们失去了成功的希望,因为,如果他不那么耐心的话,我们就可以严厉批评他心灵上的大缺点,向他指出,正是由于这个缺点,才使他不相信宗教。不过,如果问题只是在于说服他的话,我们到哪里去找到他尚未具备的知识和尚未听说过的道理来说服他呢?当我想和他争论的时候,我发现,我能够运用的论据,已经被朱莉用完了;我贫乏的知识,与她出自心灵的辩才和她分析入微的说服力相比,差得太远。绅士,我们将永远不能把这个人拉到信仰宗教的轨道上来,因为他头脑太冷静,但他绝对不是一个信奉异端的人;谁也无法感动他:他在内心上即感情上还没有得到神的存在的证明,而只有证明了这一点,才能使其他的论据不为他所驳倒。
不论他的妻子多么注意,不让他看出她的痛苦,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而且尽力分担她的痛苦;想瞒过那么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那是不可能的;她愈想隐瞒,反而使他对这使人备受折磨的忧虑更有所觉察。他对我说,他曾经有好几次准备在表面上让步;为了使她的心灵得到安宁,他曾经想假装表现某些他心中实际上没有的感觉。不过,这种可鄙的想法,他是绝不会实行的。掩饰内心真实思想的做法,不仅不能使朱莉产生好感,反而会给她增添一层新的痛苦;他们之间的真诚和坦率以及能使许多痛苦得到减轻的两心相印的感情,将受到不良的影响。为了使他的妻子不致于那么担忧,他就非得降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可吗?他不仅没有对她有所隐瞒,反而很坦率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不过,他的话说得很简略,既没有对一般人的庸俗之见说什么轻蔑的话,也没有对大人物的狂妄自大的嘲笑反唇相讥,因此,他平平淡淡的一番表白,虽没有使朱莉生气,但却使她感到苦恼。由于她不能使她的丈夫接受她的观点,按她的希望去做,她便更加细心地使他周围的一切都能使他感到温暖,而他也使自己享受的幸福到此为止,不再多求。“唉!”她温柔地说,“如果这个不幸的人要把他的天堂建筑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我们就要尽可能把他的天堂建筑得很美好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