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当中这一只秘密抽屉-也就是第二只秘密抽屉,那是你已经放进了一封回信,也就是现在放在我面前的这一封。同样情形,你也不能再在已往的时间做任何的补救了。所以,我现在决定不去开动第三只秘密抽屉-也就是最右边这一只。海伦!这就是最後而又唯一的能够让你跟我接近的途径了!所以,海伦!我今夜仍然照以前的办法,把我这封给你的回信投寄出去。
然後,我会忍耐地在等候着。等候到下一个星期六的夜晚,我才开那第三只秘密抽屉,我希望你好好地用那最後的一个机会,说些你想说的话吧!我在期待着。
杰克
这一个礼拜的等候,真是比什麽都悠长!我把精神集中於工作,希由工作忘记了我的无法控制的殷切期。白天,我果然忙得无片刻的喘息,可是,到了夜晚,我怎样也不能忘怀於第三只秘密抽屉。多少次数,我要伸手去抽开它,我自圆其说地认为:如果真的有什麽答覆放在边的话,也必定是多少年代以前海伦就已放在那儿了,早一天打开它又有什麽关系呢?
不过,我又对我自己说,我是答应过海伦,我要等足一个礼拜才打开的,万一海伦真的要放一封信,那是在接到我那封回信之後,她还准备有所申诉的话,她是有机会增加或是修改她的意思的,我何必急於打开它,因而断绝了海伦最後而又唯一的机会呢?
因此,我又咬紧牙关,再等待下去。终於,这一坚守的时刻到来了。就在我寄出上次回信之後七天整,一分钟也不少的时间里,我伸手向那第三只抽屉,抽出前面的屉子,再伸手去巖那後面的秘密抽屉。我的手在颤抖着,一时之间,我特地把头转开去,不忍立刻去注视,到底那秘密抽屉里是否放有海伦的回信。等到全部抽屉抽了出来,放在我面前桌上,我才痛下决心,回过头来,聚精会神地瞧下去。
在我的希望,这次将是一封长信,一封很长很长的有好几张信纸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的复信,在这封信里,她将倾吐尽她心里要跟我说的话,因为这是她最後一次能跟我通信的了。
可是,这秘密抽屉里没有信!一张信纸也没有。孤零零放在抽屉当中的,是一张照片!一张三寸大的照片,颜色已经发黄。
照片所贴的衬纸是厚厚的卡纸,卡纸右下角,印着已经发黑的烫金文字,那是照相机的招牌:
“巴黎摄影社、布律根、纽约”。
这是一张半身照片,照片里的少女穿着黑色高领服装,领囗下别着一只翠玉饰针,她的乌黑秀发向後梳贴在头上,两边耳朵也掩在头发里面。这是一种相当不适合於现代人审美观点的装束,然而,尽管在装束上十分不入时,却无法破坏她那一惊人的美艳容颜!这绝不是我个人对她有什麽偏爱,你看她这一对婉转如画的蛾眉,这一只高秀而坚实的鼻子,以及这一曲线分明而带着万种柔情的嘴唇,真叫人看了有如痴似醉的感觉;尤其这一对巨大而澄澈的眼睛,正由七十多年向我凝视着,使我顿时泛起心底里万顷波涛,惶惶然不知所措在照片底下,摄影社招牌旁边,有着她的亲笔签名,还带着两句短短的题词:
愿君倾相忆,往矣断肠人!
呆坐在桌前,凝着她的面孔,我反覆暗诵着她这哀痛的诗句,我心里明白了!是的,这虽然只是两句短短的诗句,却已包含了她对我的一切答覆了。她还能再说些什麽呢?在仅有的最後一次能够让她表露心意的机会,我却也同时让她知道了她绝对无法跟我相接近了。她除了沉痛地说一声:“往矣断肠人”以外,她还能再说些什麽呢当然,我对她是不能不倾心长相忆的。於是,穷了我四天的查访,终於在一个斜阳无力的黄昏里,让我踏过长及膝际的乱草,来到人们说是海伦的葬身之处。拨开蔓藤与藓苔,我看到了斑驳墓石上蚀刻着这麽几个模糊大字:
海伦瓦雷尔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