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鲁茨读完我的手稿,透过镜片斜着眼朝我看。我立即明白,我这5个月时光算是白费了,那1000元佣金我一分也拿不到了。我内心很苦。
“对不起,可我已尽了最大努力了。你还有时间雇佣他人去写。”我本来想说你去雇一个真正的作家去写。
“不,不必,”她回答,“这些东西是不错的开头。不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少了某种东西。”
“我懂,我懂!但是,少了什么呢?”
“嘘,”她拍着我的手说,“都是我不对,我早就应该把一切都对你说了。”她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笔记本,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我丈夫是个有精神信仰的人,是个有独特想法的人。他以前常对我说,他要一个人驾一架小飞机高高地直上云霄,那时该有多么宁静,该有多少美妙的想法如同祝福一样涌入他的脑海。我丈夫从不信仰有组织的宗教;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有着自己的信仰。”她翻开笔记本,指着卷曲的一页中的一段话让我看。这是尤雷克鲁茨用钢笔写的,字体粗壮,字迹清晰:
名字中有什么?名即人也。名是人类最早的重大发现,比发现火还早。有了物名,我们就可以谈论事物不必用手指着实物,当然物名还有更多的用途。一个名会有助于物体的存在和流传下去。举一个例子来说,有了一个名字,我们可以把一个婴孩的灵魂与其肉体紧紧地连在一起,让两者永远相伴。同时,有了名字可以让我们的祖先在他们死后不至于流落他乡。你想想,古代的军阀为何网罗那么多帮凶并去征服他们的帝国?为了好玩?为了谋利?都不是。为了荣耀?基本上也不是。为了留名百世,那才是真正目的所在。他们深知,只要人们口中说出他们的名字,不论是出于恐惧还是爱戴,他们一概无所谓,他们知道那便意味着他们永远不会亡故。哪怕是遗臭万年,他的名字便会在时间的长廊中占有一席之地。亚历山大、康士坦丁、泰摩兰(即帖木儿——译者注)、成吉思汗。他们的军队早已化为尘埃,而他们的名字只要地球上有人活着就会代代相传。
也正因为此,画家才作画,作家才写作。医生为什么去发现新的疾病?不是为了治好这病,而是为了以他们的姓氏来命名。帕金森氏症、阿耳茨海默氏症(即老年痴呆病——译者注)!!!
像这样的记述一连好多页:中国人拜祭祖宗,地名政治学,探险家及不怕死者的真正追求目标,一个懒汉如何谋害了一个名人使自己的名字四处传扬等。在我阅读过程中,艾玛鲁莰告退去煮可可饮料了。
我现在要谈论的是真正的永垂不朽,关于人死后其意识存留问题。一个人的灵魂经历全部的生物降解过程大约要1000年,因为人的灵魂是由3个最具韧性、最耐久的力量因素所构成:爱情、希望和记忆。死后,灵魂就与新的体验无缘了,它对这个世界就没有了眼睛和耳朵,所以它安眠了,梦想着生命。它把梦想与生命本身混为一谈。但是,梦想对灵魂有破坏作用!梦想,如同流水,会渗入灵魂的核心部位,使之产生裂痕,把它摧毁!首先是我们的肉体死亡,然后是我们的灵魂在梦中逃逸。这便是我们大家的命运。除非我们学会留名的秘密。
我的阅读因拜伦布思泰特尔的到来而中断。他是挖井人,很明显他还兼任尤雷克鲁茨的男看护一职。今天是给尤雷克鲁茨洗澡的日子。拜伦拖来一把椅子坐到尤雷克鲁茨的身边,用电动剃须刀给他剪去胡子楂。他与他的老朋友不断地逗弄着,当然只是一方在说话,而另一方——尤雷克鲁茨只会吱吱咯咯喊叫几声,或喃喃说些胡话。拜伦则朝着他大声发笑,我猜想,他是绕过对方有病的大脑直接同他的灵魂在交流。
人活着,你的名字就是人们抓住你的把柄,只要这人熟识你,他就会使用或滥用你的名字。人死后,你的名字就是你与人的唯一联系,就像用一根绳子缚住一个睡梦中的人的一个脚趾,多拉它几下,我们会把你弄醒!也就是这样,你的睡着了的灵魂会被有害的梦所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