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别动,你这个笨蛋。”有个什么东西在说话,这声音仿佛发自他的体内。
麦肯齐轻声地笑了。“啊!你很好。”
“那是自然喽,我很好。”尼科迪默斯说,“可是你的头部擦伤了,有一两处伤得还挺厉害,你会头痛,如果你——”
声音渐渐低下去,听不到了。尼科迪默斯很忙,此刻他是医药大臣。他从纯净的能源中提取物质,制造药品。当一个人因擦伤或碰伤而可能引起头痛的时候,他就需要服用这些药品。
麦肯齐朝天躺着,眼睛看着上方麻花状的残骸。
“不知道我们怎样从这里出去。”他说。
身体上方的残骸动了一动,有个机械臂从变了形的残骸里伸下来,不小心在他的脸上拉了一道口子。他骂了一声,轻轻地骂了一声。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答应了。
残骸剧烈地颠簸起来,残骸上有一处裂开了,从裂口处伸进来两只长长的金属手臂,它们挟住他的双肩,把他狠命地从残骸里面拉了出去。那两只手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
“谢谢你,内利。”他说。
“闭上你的嘴。”内利不无厌恶地说。
他的双腿有点站不住,便坐下了,然后凝神注视着地车。
它看上去不再是一辆地车了,原来它刚才猛地一下全速撞上的不是黄藤,而是一块巨石。地车一下子就给撞毁了,它变得面目全非。
在他左面是史密斯,他正坐在地上,并且他还在开心地哈哈大笑。
“你发什么神经啊?”麦肯齐责问道。
“把他给连根拔掉了。”史密斯眉飞色舞地说,“苍天有眼,我们居然把他从地里给拨了出来。现在可好了,这棵黄藤再也不会打搅谁了。”
麦肯齐凝神注视着,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的神情。黄藤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从他的姿势上看,他是想缩回去,缩回到猎枪树林里去,但是他来不及了,他死了。他的卷须仍然缠绕在变了形的地车上。
“他一直抓住我们,根本就没有松开过。”麦肯齐喘息着说,“我们还是没能挣脱掉他的魔爪!”
“可不是吗?”史密斯表示赞同,“虽然我们没能挣脱掉,但是我们把他给整死了。”
“幸好他不是电黄藤,”麦肯齐说,“不然他准会把我们全部电死。”
史密斯忧郁地点点头。“其实他把我们害得也够惨的了,这辆地车再也不能跑了,而我们离家却还有好几千公里的路。
内利从残骸的一个破洞里冒出来,她一个手臂挟着百科全书,另一个手臂挟着一台破无线电。她把他们全都扔到地上。百科全书踉跄了好几步,赶忙伸出主根,扎进土里,这才收住脚,自在起来。
内利怒视着麦肯齐。“我要向公司报告此次事件。”她义正辞严地说,“你看看,你竟然把一辆崭新的地车给毁了!你知道—辆新地车公司要支付多少钱才能购进吗?当然你是不知道的,你也不想知道,你不在乎。你只知道开着它兜风,只知道撞毁它,你就知道这些,此外你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公司得支付更多的钱才能买一辆地车。我就在想,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的工资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我是公司的头儿,我就会扣除你的工资。在车钱没有付清以前,我连一分钱的工资也不会发给你。”
史密斯用眼睛看着内利,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总有一天,我要拿一把大铁锤,同你玩玩简化铁皮曲棍球,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啰嗦。”
“你说得也许有些道理。”麦肯齐说,“我有时候禁不住在想公司做事就是有点过头,干吗要把机器人做成有意识的呢?”
“你们不必说这种话,”内利尖声叫道,“我只是一台机器,你们没有必要听我的。我想你们接下来就会说,地车毁了并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会说你们只是爱莫能助。”
“我一路上一直同树林保持着半公里路的间距,”麦肯齐咆哮着说,“谁曾听说过一根黄藤能伸展得那么远?”
“事情还不止这些,”内利大声说道,“史密斯开枪摧毁了猎枪树林。”
两个男人朝着猎枪树林望去,内利没说错,一缕缕的青烟从树林中升起,猎枪树残留下来的部分,真是惨不忍睹。
史密斯伸着舌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神情与其说是内疚,倒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当时猎枪树正在向我们射击。”麦肯齐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