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我们一起到地球上去,对此我完全能理解。”麦肯齐没话找话地说。
百科全书的回答是经过字斟句酌的,很切题而又很简洁,就好像他钻进了麦肯齐的大脑深处。“我想我应该去。你们的种族实在很有趣。”
同他这种东西交谈,简直是活受罪,麦肯齐对自己说。当你知道这个东西一直在读你的大脑时,你还能若无其事地、随随便便地聊天聊下去吗?同他谈话,你会发现你说话的声音根本就来不及跟上他的那种损人利己的思想。
“你认为我们怎么样?”他问道,问题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问题。
“我对你们还缺乏了解。”百科全书声称,“你们创造假的生命,而在这个行星上我们的生命历来就是自然的。你们所能掌握的每种力量,你们都使之服从于你们的意志。你们制造东西,使之为你们服务。所以你们给我的头一个印象就是你们是我们的潜在的、危险的敌人。”
“我想我是自讨没趣。”麦肯齐说。
“很抱歉,我使你不高兴了。”
“没关系。”麦肯齐说。
“你们遇到的唯一麻烦,”百科全书说,“就是你们不知道你们正往哪里去。”
“这就有了很多乐趣。”麦肯齐对他说,“听着,要是我们知道我们正往哪里去,我们就不会有冒险,也就不会有冒险的经历。我们不想知道下一步将发生什么事,但是当我们走到下一步时,我们便会发现到处都有新的意外在等待着我们。”
“如果你们知道你们正往哪里去,对你们是会有好处的。”
百科全书坚持己见。
麦肯齐在靴子跟上敲了敲烟斗。把里面的烟灰倒出来,然后再把地上发亮的灰烬踩灭。
“这么说你已经给我们盖棺论定了。”他说。
“不。”百科全书说,“我谈的只不过是第一印象。”
在朦胧的黎明里,音乐树看上去就像灰色的幽灵一样在扭动。乐队指挥蹲在指挥台上,他们看上去就如同是黑色的小魔鬼。还有几个指挥躺在了指挥台上,他们睡着了。即使地球人来访,他们也不愿从他们的好梦中醒来。
韦德带路,向着奥尔德的指挥台走去。德尔伯特骑在史密斯的脖子上,一只类似爪子的手紧紧地抓住史密斯的头发,生怕掉下去。百科全书摇摇摆摆地尾随在这伙地球人的后面。
音乐谷嗡嗡地响了起来,一种很不正常的声音在音乐谷里泛滥开来。这种声音像是来自土墩上的许多小人儿。麦肯齐忽然意识到音乐谷今天很反常,像是有什么阴谋。这种想法不由得使他心里发毛,就连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声音嘈杂紊乱,它没有基调,也没有节奏,根本就昕不出它要表达什么样的思想。其实这种声音是由音乐树上的小生灵发出的。小生灵们正在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地闲聊着。指挥们好像也在闲聊。
黄色的悬崖高耸入云,就如卫兵守卫着音乐谷。一条小路通向一座大陡坡。在坡顶上,在黎明的微光中,铲运车的轮廓忽隐忽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叉开腿站立着的甲壳虫。
奥尔德从指挥台上站起来迎接他们,他看上去很猥琐,像个侏儒,腿上的关节似乎多出了几节。
地球人代表团蹲坐在地上。德尔伯特还照样骑在史密斯的脖子上。他不住地朝奥尔德挤眉弄眼。
大家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麦肯齐大大咧咧地对奥尔德说:“我们救出了德尔伯特,并把他给你送了回来。”
奥尔德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并不想要他回来。”
麦肯齐非常惊讶。“他是你们中的一员……我们历经艰难和险阻才把他救了——”
“他是个讨厌的家伙。”奥尔德说,“他丢人现眼。他是个惹是生非的家伙,他老是想着玩新花样。”
“你自己没水平。”德尔伯特的思想传送了出去,“你墨守成规,因循旧习。你喜欢兜售陈腐的作品;而每当我想尝试具有新意的东西时,你就对我大发雷霆。”
“你看看,”奥尔德对麦肯齐说,“他像什么样子?”
“嗯,唔,”麦肯齐说,“可是,有时候新思想有新思想的价值,也许他是要——”
奥尔德用手指着韦德谴责道:“他本来是不坏的,你来了,像孤魂野鬼似地在这里游荡,他接受了你的思想,也就是说你毒害了他的心灵,你使他变坏了。你对音乐的观念是愚蠢的,你——”奥尔德被彻底地激怒了,他喘息着.然后又接着说,“你为什么来?我们又没有请你来,你为什么要管闲事呢?”
韦德胡子下的那张脸涨得通红,好像他马上就要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