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对的,就不是偏见。你好,凯利牧师,上午过得如何?”
罗伯特立即站直身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将弄皱的简报藏到身旁。
“祝福你,好心的贝蒂,”牧师笑着说,脸上露出深深的酒窝,“也祝福你,罗伯特。谢谢你们的帮忙。”
罗伯特说没什么,他们对牧师道别。等牧师走出了圣坛后面的门,贝蒂和罗伯特也离开了教堂。街道两旁高大的绿树后坐落的房子,每一栋都有80年左右的历史。除了空气中散发的湖水的气味外,这里的一切都能让罗伯特想起自己出身成长的小镇。
“有色人种也是正派的人。”她一半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父亲也是称他们为有色人种。他认识沙利文上校,我以前有没告诉过你?他说上校每天都会在领子上戴一朵白色的康乃馨。当然除了在称呼黑人为黑鬼时,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但是那时候人们都是这么叫他们的。”贝蒂说。
“我以前老是听人这么讲,已经听了成千次了。”罗伯特尖声说道,随手将手上抓着的简报扔掉。
“我指得是康乃馨盛开的季节。”贝蒂说着,一瘸一拐地径自下了台阶,向罗伯特的车子走去,把罗伯特留在身后的教堂台阶上。
小小的石灰石岛有一个死胡同、死角。没有什么人会碰巧来到这里,甚至幽灵。
罗伯特开车离开教堂,将贝蒂载到家门口,贝蒂留她吃午饭,她找借口走了。她不想同贝蒂的那一大群猫斗,它们散发出的气味令她反胃。她驱车环岛,一刻不停地开回家。到了家门口,绕过屋子往后门进去,顺便将纱门打开通风。
一进门,她便看到桌面上的金属盒盖子打开着,旁边放着相片。除此之外,屋里其他东西都各就其位。
相片是罗伯特家里保存的最古老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将它给任何人看过,哪怕是沃尔特。沃尔特被打之前曾偶然见过一次。
罗伯特拿起相片,走到水池边,打开水池下面的柜门,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相片撕成小纸片,然后丢入垃圾桶。她的手不住地颤抖。
为了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罗伯特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但却忘记要掺一半的奶了。只好将就倒了一杯,勉强呷了一口苦涩的未加奶的黑咖啡。当她转身去锁盒子,想把它藏到安全的地方的时候,她发现刚才被撕碎扔掉的相片又搁在那儿了。所有的碎片重新拼凑到了一起,放在要支付的账单中间。
过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被打了一下。顷刻间,心跳得好像被撕裂一样。头痛欲裂。她坐到桌子边,用手托着脸,同时捏住鼻梁,嘴里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叹息声。罗伯特挺直了后背,用指尖擦拭眼角。
她没去四处寻找幽灵,相反,她坐在桌旁,指尖放在父亲的脸上,将弄皱的这一方形纸片与其他的碎片分开,问:“是你吗?”相片中父亲的眼睛不是直视着照相机,而是半斜着朝他的孩子看。“是你在那吗?”
听不到任何回音,就像当年她搬到克利夫兰时对父母的来信置若罔闻一样。
罗伯特把手指放到了母亲的脸上。两个姐姐,还有弟弟。不管他们的肤色多么浅,在黑白照片中,他们脸显得特别黑。在过去的那个年代,只要你身上流着一滴黑人的血,你就被认为是纯粹的黑人。
罗伯特等着幽灵碰她,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罗伯特用指尖为另一块碎片镶着边,碎片上的女孩年龄最小,脸弄脏了,站得离其他人稍稍远了些。女孩知道父亲正用眼睛示意她不要动来动去,要有耐心。
小女孩的父亲在联邦县的非洲卫理圣公会教堂担任执事一职。他们一家居住在俄亥俄州杰斐逊地区的一个小镇外,父亲是那里的农场主和机修工。他曾在威尔伯福斯大学学习两年,为自己是个受过教育的人而引以为荣。父亲经常给她读韦伯迪布瓦的《黑人的精神》。
“他长得非常漂亮,”他读道,“橄榄色的皮肤,浅褐色的卷发,蓝棕色的眼睛,完美的四肢,非洲血统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是一头柔软性感的卷发!”迪布瓦的儿子死于一种可以治愈的疾病:亚特兰大的黑人医生不肯给他治疗,理由是他的肤色太白。法律禁止黑人为白人看病,而白人医生也不肯为他治疗,因为他的父母太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