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罗伯特自言自语道,“真是一群讨厌的傻瓜。”
如果不是紧皱双眉的话,不难看出她脸上流露出的极度自责的神情。她不是个爱骂人的女人,至少是很少骂人。
罗伯特将车开上短短的车道,停在屋子旁边很小的车库外头。这时幽灵正在她家等着她。在沙利文大厦,虽然相继发生了同盟军官死亡,孩子流产(沙利文陆军上校战后的第二任妻子怀的),以及居住在那里的旅客自杀这一连串的事件,但大厦内的确没有什么幽灵。但是,罗伯特在1981年同丈夫沃尔特一起建造的这座有两个卧室的大农场主的屋子里却有幽灵。他们建造这所房子时,这里并没有什么幽灵,但沃尔特的母亲去世前一两年(大约是在他们所有朋友的父母亲都过世时),罗伯特和沃尔特意识到,现在他们成了老人辈的时候,幽灵出现了。
罗伯特一打开车门,立刻被空气中夹带的一股电流击打了一下,脖子后面和手臂上的毛一下子竖了起来。肩膀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为了不助长幽灵的气势,她强装着若无其事似的绕过有段时间未做修剪的紫杉丛,来到前门。她站了一会儿,摒住呼吸,什么事也没发生。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幽灵像在等待有利时机。
只有这一次前门被罗伯特锁住了,她重新把门打开。这时贝蒂弗雷尼走了过来,她是来叫上罗伯特一起去教堂帮忙的。
走进屋子,罗伯特将围巾和上衣挂好,脱下脚上的鞋子,换上拖鞋,为自己烤了一片面包,由于太匆忙了,面包就像没有烤过似的。等到一切收拾停当,她立即冲进卧室,坐在梳妆台前,这里是安全的。
罗伯特拿出一瓶珠母般的扑面粉,在门外了撒了一条薄薄的线,这样做可以使幽灵无法进来。至于为何撒扑面粉可以奏效,她也不知道,但这一招的确很管用。
做完了这些,她又坐回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先是在眼角上涂抹防眼角纹的润肤霜,然后再抹上蕾兰牌粉紫色的眼影膏,这使她深蓝色的眼睛显得格外的蓝,特别引人注目。眼睛是罗伯特脸部长得最漂亮的地方,尤其现在,一头金发完全变成了灰色了,衬得双眸愈发迷人。其实,罗伯特头发并非纯粹的金色,而是更接近棕色的那种,种族主义者沃尔特戏称它为洗碗水般的金色。他这样说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相反,他挺喜欢这种颜色,觉得优雅得恰到好处。
这时,卧室外的厨房里,一个橱柜的门被打开又关上,紧接着,另一个柜门又被打开,而后重重地“砰”一声关上,柜里的碗碟震得哗哗作响。
罗伯特对着梳妆台,头朝前倾,继续一遍一遍描着眉毛,并在脸颊上抹了腮红。
就在这时,厨房摆放桌子的那个角落上方的抽屉“嘎吱”一声被打开。罗伯特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这个梳妆台和卧室的其他两件家具都是罗伯特1966年用她在水街市场做出纳时积攒的钱买的。早在那一年——发生种族暴动的那个夏天,沃尔特就不肯再带她回克利夫兰。“他们是一群野兽。”他说。那以后,夫妇俩便改道到托莱多采购物品。沃尔特对黑人产生了很深的却不免肤浅的敌意,特别在民权运动开始以后,这种敌意更加深了。马丁路得金被暗杀的那天,罗伯特正坐在沃尔特旁边,她亲耳听见他说“好啊,他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罗伯特与沃尔特到克利夫兰市中心看圣诞节展销时,罗伯特就在西比的百货商店看中了卧室的这一套家具,她让沃尔特向白人邓恩借卡车运家具。一开始,沃尔特反对,但罗伯特是个一旦决心做一件事情就一定坚持到底的人。最后,沃尔特只得让步。虽然梳妆台不是实心枫木做的,只是贴了一层薄薄的胶合板,但仍是一件很令罗伯特自豪的东西,它带给她快乐。
罗伯特和沃尔特是在1953年结的婚,当时没来得及举行教堂婚礼。事实上,他们恋爱的时间很短,总共还不到6周。罗伯特告诉沃尔特她已经20岁了,但实际上那时她才刚满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