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5分钟,仍不见你出来。我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回到卧窒,躺到床上,竭力不弄出一点声响。我决定等到你睡着的时候,再去看你在那儿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记得,当时我思绪万千,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我思考着你,思考着,如果我对你的理智的猜测没错的话,我在自己的家里能够感到平静吗?我还想到宇宙,想到,我们能够在“斯提拉-212宇宙空间站捕获的碎片上发现些什么。石头上有机体残留的基因密码已经破译,现在友邻试验室里真的已经培养出地球外生命。这种生命是一种硅菌群落。我在显微镜下看见过,它是一些细细的、浅蓝白色的纤维。我考虑过沟通,考虑过,我与外星智慧生物会见的童年幻想可以突然实现,而且完全不是在别的星球上,而是在我自己的住宅内实现。
“为什么需要它们,”我想着那些浅蓝白色的纤维。倘若那种生命是没有智慧的,那它对我们来说,或许是无益的,甚至是有害的。从出现在地球上的、像一种霉菌似的纤维身上还能找到什么东西呢?这会是科学的最伟大的成就,宇航员英雄主义的成果,采用最新宇航技术,在生物学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吗?“不,一点不是。”我回答自己,“问题不在于,我们需要的正是这类生物品种,而是在于,我们在宇宙中目因此不再是孤单的了。另一种生命的存在就意味着,宇宙中,存在着我们能与之交流信息、思想、感情的另外的智慧。”
“而我们真的需要这点吗?”我又一次反驳自己,“我们真的需要这种交流吗?”比如,我和我的猫数年来同住在一所住宅里,我甚至一次都没有试着和它沟通。也许我们在宇航中寻找的是自己,仅只是自己吧?虽然我们从来就没有必要认识霉菌在想什么,但是我们却过早地准备认定,它是非智慧生物。其根据仅仅是它不会建造房屋。可是它并不需要房屋呀!我们以自己的‘创造性活动’而自命不凡,我们自命为创造者,但须知,我们与上帝有别。我们从来都没有虚无缥缈地创造出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加工某种东西。陶瓷工人总是以自己能用黏土制造出相当精美的盆罐而自豪。但是某种更自然、更具天赋的动物并不需要这种盆罐,而是把制罐的行为视为对黏土的破坏。黏土本来是清新、柔软,并有机地渗入大地的,然而现在却被烧结、变硬、裹了一层外套,被剥夺了自然的本色……”
我已经记不得我是怎么睡着的了。我只记得,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的脑袋一片混乱。占据我脑海的完全不是我们研究的项目,完全不是。
在我头脑里兴奋不已,由于好奇而燃起了激情的火焰,就是这么一个问题:“你用偷走的水笔在干些什么?”
请原谅,尽管我现在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我的水笔也就如同是你的,可我还是使用了“偷走的”这个词语。我的住宅是你唯一的星球,住宅对你来说就是唯一的现实,而我和住宅又是配套的。如果把水笔视为被你偷走,那么你睡的沙发、你走路的地板、喝牛奶的碟子……也就应当视为被你偷走。因为所有这些按照我们人类的法律规定都是属于我的。但是根据什么要涉及你呢?如果沙发、地板不算偷,那么根据比法律更高的权利,水笔就应当属于你。我们并不认为,我们利用土地、树木、石油和水是偷窃,我们只是在我们生活的地方获取这些东西而已。
我一直耽误到很晚才回家。回到家,我轻轻地打开了门。
你真的睡着了。当然喽,你熬夜,在壁柜里秘密地干了一个通宵嘛。我看见你在放下了窗帘、半明半暗的客厅里躺在沙发边上。那姿势完全不像猫的样子,比如,没有缩蜷做一团,而是伸直后腿,把头枕在前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