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双扇门打开,这次他得到了客气的礼遇。
他父亲侧躺着,他那长着皮毛的腰窝随着浅浅的呼吸起伏着。一个氧气罩就像口罩一样扣在他脸上。他眼睛半闭,没有焦点。“詹森,”他呼吸着,“他们说你来了,但我仍不相信是真的。”他的声音在空心的清澈塑胶后回响着。
“你好,爸爸。”他自己的声音被纸口罩捂着了。
“很高兴你能来这儿。”
“爸爸……我不能不来。我必须了解你。如果我不懂你,我也无法懂得自己。”他双臂环抱。他觉得自己的脸肿胀,整个头快要因为悲哀和疲倦爆炸了,“为什么,爸爸?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们?为什么你不来参加妈妈的葬礼?而现在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皮毛脖子上的秃头在枕头上轻轻地移动着,从一边移到另一边:“你曾养过狗吗,詹森?”
“你知道答案的,爸爸。妈妈对狗过敏。”
“那你长大以后养过吗?”
“长大后很多时间我都是孤单一人。如果我每天不得不工作,那我可不认为自己能照顾好一只狗。”
“可是狗会爱你。”
护目镜后詹森的眼睛在熊熊燃烧。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有一条狗,”他父亲继续说,“朱诺。一只德国牧羊犬。她是只好狗……聪明、强壮、顺从。每天当我从学校回家,她就跳进院子……看到我她非常高兴。她会跳起来舔我脸。”
他扭过头,强迫自己眼睛张开对着詹森:“我离开你妈妈是因为我不能那样爱她。我知道她爱我,但我想她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人。我没有参加葬礼是因为我知道她不想让我到那儿。不想让我在伤她那么多后去那儿。”
“那我呢,爸爸?”
“你是个男人,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我想你会理解的。”
“我不理解,我从来也不理解。”
他父亲沉重地叹息着,一声长长的、狗样的叹息:“我很抱歉。”
“你把自己变成一只狗,那样就有人会爱你了?”
“不是的。我把自己变成一只狗,那样我就能爱别人了。我不想再做个人了。”
“如果你再也不是你了,你又怎么能去爱别人?”
“我仍是我。我仍可能是我,而不是所有时间都想着如何做我。”
“爸爸……” 护士回来了:“我很抱歉,卡梅尔可先生,但现在我不得不要你离开了。”
“爸爸,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
“詹森,”他父亲说,“合同中有一个条款可以让我指定家庭成员作为我的第一个训练员。”
“我不认为我能……”
“求你,詹森,儿子。那对我意味着太多。让我和你一起回家。”
詹森转开脸:“然后每天看着你,想到你过去怎么样?”
“当你看电影时我会卧在你脚边,等你回家时我会很高兴看到你。你所做的只是发出命令,如果你同意,现在我就在合同上加盖我的声波纹。
詹森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但他点点头。
手术花了十八个小时。恢复期持续了几个星期。当除去绷带,詹森父亲的脸变得长长的,长着毛,还有一个湿漉漉的鼻子。但他的头仍很圆,他的眼睛仍很蓝。
一双深深涌满真诚、像狗那样爱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