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个办法对付我的膝盖,”他说,“现在它们只是短了些,可是以前,关节炎。而现在它们就像是新的。今天早上,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跑了一圈。有好多年都不能像这样跑了。而且是如此地接近大地,感觉速度像是每小时一百里。”
詹森把那转化成公里,然后意识到他父亲说得并不很准确:“可是,那呢……我不知道,你怎么去饭馆?博物馆?电影院?”
“在他们做完头部手术后,我就会有不同于人的嗜好,我会变成最好的。博物馆——让它见鬼去吧,我以前就从不去博物馆。电影院也是一样,我只等着它们全部变成芯片。然后我会把它们转到我的处理机上,看着它们睡觉。”
“当然,电影对你来说只会是黑白的。”
“嗨。”
詹森没有提及——也不想去考虑——另一个改变,那个“头部手术”将会影响他父亲的感觉,还有他的大脑。在颅面手术完成后,他的意识将会在现代医学目前的水平下,尽可能多的更像一只狗。他会很快乐,那是绝无疑问的,但他再也不是诺亚卡梅尔可。
詹森的父亲仿佛意识到他的思绪跑到了一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和我谈谈你的工作。”他说。
“我为生命力工作,”詹森回答,“我是个土木工程师。我们把克利夫兰的老天然气系统改造成生物气系统……那就是说必须挖开很多街道再把它们复原。”
“有意思。我也做过一阵土木工程师,那是在我被诺曼提可雇用前。”
“不骗人?”
“不骗人。”
“我甚至不知道,我在跟随你的脚步。”
“我们以为你会成为一个艺术家。你妈妈为你画在谷仓里的画和那些山羊如此骄傲。”
“噢,这些年来我却没画画了。”
他们盯着墙壁,两人都回忆起一台冰箱挡着的那些画。
“你想让我画你吗?”
詹森的父亲慢慢地点点头:“是。是的,我想。”
诊所的什么人张罗来一个便笺簿和一些炭画笔,然后他们就坐在枫树下。詹森倚着围墙开始画画,他先从后腿和臀部画起。他父亲后腿蹲坐着,两条前腿直直地立在身前。
“你看起来像斯芬克斯。”詹森评论着。
“嗯。”
“如果想的话,你可以说话,我现在没画你的嘴。”
“我没什么好说的。”
詹森的炭画笔在纸上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画画。“昨天晚上我读了我在饭馆找到的一份报纸——《怒吼报》。你知道吗?”报s纸里面充斥着他闻所未闻的政客们愤怒的文章,还有提供他不可能理解或者从不愿考虑的服务的广告。
“我读过它,是的。一群怪人。”
“我发现人们改变他们的物种出于许多不同的原因。有些觉得他们投错了胎,有些是因为觉得人类对这个星球带来了负面影响,有些觉得它是一种行为艺术。我不了解你属于哪一类。”
“让我告诉你,我只是想被人关心。那是某种形式的退休。”纸上的点线变多变黑。“我没想过这个原因,真的没有。看着你,我看到的是一个充满野心和干劲的男人。如果你是那种在58岁就想着退休的人,你是不会有任何员工认股特权的。”炭画笔猛的在詹森指间折断,他把碎片扔到一边,“该死,爸爸,你怎么能放弃你的人类身份?”
詹森的父亲四脚跳起。他的姿势是完全的防御状态:“欧哈提根决议赋予我以任何我喜欢的方式来重塑自己躯体和意识的权力。我想那也包括不回答与此相关问题的权力。”他盯了詹森一会儿,好像准备再说点别的什么,但他还是闭上嘴跑开了。
留下詹森和那幅完成一半的长着他父亲脸的斯芬克斯草图。
第二天,他坐在诊所的候诊室里等了近三个小时。最后,施泰格出来告诉他,很抱歉但他确信他父亲可能再也不会来见他了。
詹森在旧金山午餐人群中徘徊着。春天的空气纯净而清爽,人们轻快地走着。他不时看到羽毛、毛皮、鳞甲。给他送来三明治的侍者是个半蛇人,长着狭长的眼睛,吞吐着带叉的舌头。詹森心烦意乱得忘了给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