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正确,”‘光人’说。“其间,就在我训练信使的时候,我的众多关系人中的一位给我介绍了一个家伙,说他也许可以做个出于非医疗目的的脑壳穿孔手术。那个时候在我所住的地方附近有些懂手术步骤的医生,但是当我告诉他们我想要做手术的原因之后,他们都确定我是个疯子,拒绝为我做手术。现在提到的那个家伙,压根儿不是位医生,但是有过战场经历,而且据他说他会做几乎所有被要求做的手术。”
“但是是什么使得他如此适合于你的境遇呢?”奥格斯特问道。
“一点都没有,说真的,除了一个事实:他那时运气处在最低谷;一个急需现金的瘾君子。他在战争时期照料病患和垂死之人的经历使他习惯于杀戮的景象,还给他留下了钢铁般的神经和对后果的不动于衷,喷涌的鲜血、血肉模糊的伤口、以及他的病人发出的刺耳尖叫都从没有让他畏缩过。对于所有的手术步骤,他都会提供一样的麻醉剂——半瓶Barcher‘s Yellow Gulley。为狂躁的家伙和穷人做堕胎与截肢手术是他的强项。
“晚秋的一个阴天里,在温莎阿姆斯的门廊里(温莎阿姆斯是一个既可称为妓院,又可叫做沙龙、旅馆的地方),我与弗兰克斯盖特瑞(这当然是个不幸的名字)见了面。要形容下他,我立刻就想到了一个词:疲倦。他看起来精疲力竭,眼睑半合着,双手轻微地颤抖。他脸上也尽是萎靡不振,又留着下垂无力的长胡须。当我递给他预付的现金时,他带着一脸菜黄的面色和极度疲惫的样子,尽力向我作了个微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他将我引到三楼上一间小型公寓里,房间的一半被他布置成手术室,里面摆放着一把理发师常用的躺椅,一张桌子上满满地放着手术器械、蜡烛和只剩半瓶子的Barcher酒。地板上铺着一张破旧的被单,上面仍残留着干掉的血块,泄露出上一次所做的手术。在我喝下半瓶子Yellow Gulley(这是一种像尿液的东西,从没有真正缓解过疼痛,只是让我恶心和疲倦)时,斯盖特瑞向我解释了手术。他拿起将要使用的每一种器械,一一向我说明:手术刀,用来切割组织、切开和复原前额皮肉上的褶皱;环钻,就像一把在底部带着个圆锯的开塞钻;黑氏锯,看上去像带有一面锯齿边的迷你短斧;医用锉刀,用来平滑创口的边缘;骨刷,用来清除头骨上的粉尘。
“我询问他通常是在哪个部位做切口,他手指向我前额上靠近发际线、一个比我所设想的略高些的点上。我告诉他我想要在更低点的地方穿孔,就在前额正当中、双眉中间凹进去的地方。‘只要你喜欢,长官,’他回答道。我也告诉了他我想要烧灼肌肉的切边,那样皮肉就不会重新长回来。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绿宝石,就是你现在看到嵌在我额头上的这块,并且我命令他一旦整个手术完毕就用它来塞上穿出的小孔——”
“很抱歉,拉屈克劳夫特先生,但这块绿宝石——你是从哪里拿到这玩意的?”奥格斯特问道。
“这是我有一次为个死去的妇人做照明的零活而交换得来的。那位富有的老妇人请求我给她的棺材照明,那么在守丧期间她的尸体的眼睛就看起来依然在来回转动。她想要给他贪婪的子女们留下这么个印象:尽管她已离世,她仍将一直注视着他们。这项工作很容易就完成了,只需要一对火焰驱动的叶轮式通风机和一些暗中放置的反射镜。”拉屈克劳夫特撅起嘴唇,眯眼瞧着,试图想回忆起自己讲到了故事的哪个部分。
“穿孔术……,”奥格斯特提醒道。
“哦,是啊。斯盖特瑞像一棵一月大风天里干枯的玉米杆似的不住晃动,”拉屈克劳夫特说道。“很明显,这不是跟手术任务有关的任何神经过敏引起的,而是由于他吸食鸦片患上的身体毛病。他耗费了如此之多的时间在旋转环钻上,我以为这点时间足够他去一趟中国了。我无法记起那种疼痛,虽然我知道的确很痛。大量的鲜血涌出伤口,好几次Yellow Gulley几乎要从胃里面呕吐而出。在手术快要结束时,我昏厥了过去,几分钟过后,我闻到自己烧焦的肌肉发出的恶臭味道,因此苏醒了过来。在我醒来之时,斯盖特瑞在我面前安放了一面手镜,然后我亲眼看见自己满是鲜血的面容发生了改变,多了第三只亮绿色的眼睛。
“拜斯腾用一辆租来的马车将我送回了家,我上了床,一连睡了整整三天。可是这段时间也不是很轻闲,因为我在睡觉的时候不断地梦到信使,在他的那些日子里跟随着他,看他在街上走来走去,看他在啤酒屋里畅饮,看他静静地为未来的访问简要写下笔记,看他追求一位名叫梅的美丽的年轻女子。滑稽的是,这个梅的体形与在早先的梦中大概被我谋杀了的教师一模一样。‘不久,很快了,’当信使开始他的世俗生活时,我向他作出许诺。”
“梅?”奥格斯特盯视着悬浮的头颅后面的那道墙,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