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感到了令人惊慌的强烈欲望,他想把种子从他的公文包里取出来,吞下一粒。看起来像要自杀,就像一个隐遁者曾告诫过他的:“像是自杀,但没有缺点。”
“得了,”他试着对自己说,“别犯傻了。这只不过……”
但是他太疲惫了。他每天都设法保卫他四周广阔的、开放的、似乎没有其他人真正看得见的边境,这已经令他精疲力竭了。现在当欲望在自己的头脑内进发时,他已无力应战了。
“我要上床去,一直等到天亮。”他大声说,“如果我还有同样的感觉,我就会去做。”
听到自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他感到很吃惊。
整个夜里,他的思绪在黑暗中分崩离析,像Igg旷样充满了生命力,如同在培养皿里的细菌一样繁衍生息。
他穿过昏暗、有很多门的走廊,爬上巨大的台阶,台阶已经残缺不全,栏杆也被毁坏了。他在摇摇晃晃的尖塔最高处蹒跚着,下面就是鱼和鲸翻腾雀跃的海洋。他瞥见远处海角上挥舞着儋纳锤子的韦恩弗内士,看见珍妮特罗杰斯和她管理小组全体人员围坐在海中央的一张桌子旁。很多次他都感觉自己在往下坠。只要杰泽敏出现,低声却很清晰地向他述说,他就会被震醒。
“我本来可以爱你。”她低声述说。
还有一次她给了他一粒种子。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分明看到了台穆莘彭丹特的幻象,正孤零零地站在佩里麦都一块洁净、绿草茵茵的空地上。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房屋在她四周欢舞着,出现又消失,出现又消失。天地在她身旁掠过,房屋也在不断地改变着形状和大小。一幢六层楼高的公寓突然矗立在台穆莘面前,一眨眼的工夫,当她飞快地跑到路中央时,一辆卡车按着喇叭冲过来,突然一个急转弯,台穆莘觉得直恶心,脸色变得铁青。
她身旁忽然出现了一所简陋的小购物区,她再次感到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天上忽然下起倾盆大雨,她就站在雨中任雨水洗刷自己的脸庞。于是出现了另一个购物区,然后又是一个。灰色的城市雕塑开始在她周围轻陕地跳跃,形状变幻无穷,一会形似一个男人,一会又变作一只鸟,或是焊接梁立方体……然后就突然消失了,楼房也不见了,欢舞也戛然而止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在一片广阔、长满了毛茛的草地上。一只云雀在她头上高声呜唱,和煦的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台穆莘跪倒在地,极其难受的样子。
远处有一个铁丝栅栏,旁边停着起重机和推土机。栅栏四围都是相同的景象。这片广阔的草地即将化为建筑工地,一片崭新的住宅区不久就会在这片土地上拔地而起。
当皓欧的闹钟嘟嘟响的时候,宇宙一分为三。
在一个宇宙里,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吞下了公文包里的种子,还没来得及思考梦中的警告,就追随台穆莘彭丹特去了。
在另一个宇宙空间,他断然拒绝的不仅仅是隐遁者药丸,还有杰泽敏布赖特:“今天我会在办公室给她打电话,取消约会。”他下定了决心,发誓为了他孤独、费力不讨好的职业而放弃爱情和友谊。
在第三个宇宙里,他又做了一个不同的选择。
“不,不要种子,”他对刮脸镜中的自己说,“但我会见见杰泽敏。边界很重要,但不是惟一重要的事情。”
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当他没有头顶守边者的头盔,手持守边者的盾牌时,他的笑容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