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对你并不熟悉。但既然你这样问了,我猜想你一定有什么想法,要不你干吗对边界防卫这么关注呢?也许你心里有什么烦恼的事,你想把它们藏起来,或者外界什么东西让你感到惊恐不安;再就是你不敢和谁靠得太近,你怕他/她会侵犯你并把你吞噬掉。”
她看到皓欧的脸上滑过一丝难堪。
“对不起,”她说,“那样说有点……”
“没什么,是我让你说的,不过对我来说恐怕有点难以理解。”
“刚才那番话冒犯你了,”她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别傻了。”他说。
但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让人没有任何防备。他随便说了一通跟三十岁有关的无聊话(今天是苏珊的三十岁生日聚会),以及之后就会迈人四十不惑之年了(救命),这将是另一次大的跨越,到时又会是怎样一种境遇呢?他们之间刚才的那份默契好像已经荡然无存了,已经变得无话可说。她说要去尝尝那些诱人的美味,很高兴见到他;他则匆匆地又喝了一杯葡萄酒。
“该死!”他想,“我为什么会被那个问题镇住呢?为什么要让她看出我被这个问题吓得发抖呢?”
后来他又想起来:“我只顾着自己,还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呢,她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有其他问题,这些我都忘了问了。”
他去找她,但她好像已经吃完东西离开了。
聚会结束后,皓欧回到公寓里,不知为什么,他有个习惯,就是休息之前得用某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然后在上面写点东西。他想用某种方式来定义自己。
“守边者。”他在纸的开头写下这个单词。
有时候古词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守边者”比“移民检查官”更能表达出这个职业的特性。他在纸上接着写道:
“让我们披上盔甲
让我们穿上光亮的青铜胸甲
戴上凶神恶煞的面具
让我们纯洁,让我们承受严寒
让我们舍弃对爱情的追寻
让我们驰骋在火山熔岩铺就的不毛之地
而城堡就是钢铁……”
他对这篇大作感到相当满意(那时夜已深了,而且他还喝了不少酒),感觉差不多找回自己了,于是脱衣上床,很快便进入甜美的梦乡。
早晨七点钟,电话铃响了,是皓欧的老板罗杰打来的。罗杰告诉他小镇以南的特殊类别住宅区新近发生了一起案件。公司里的其他人都在忙别的工作,想问他可不可以直接到那儿,着手调查。
八点半,他坐在车里等着通过住宅区检查站的检查。昨晚喝了太多酒,他感觉有点不舒服。他前面还有两辆车。检查站前面竖着一块巨大的牌子:
特殊类别管理部
伍斯特区
欢迎光临佩里麦都
按照福利管理法案规定,这是一处特殊类别住宅区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特类管理部
让我们共同解决问题
其他车都通过了,皓欧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特类管理部的警官。这道关卡是更广阔的天地与要求福利者(这些人被称为“渣滓”)的世界之间的分界线。
警官把皓欧的卡在读卡机上刷了一下。
“移民服务部的,对吗?”他看着卡,心照不宣地咧嘴笑了,“你们与那些偶然现身和失踪的传闻无关吧?”
皓欧向他挤出一丝笑容。他不喜欢这种游戏:“对不起,老兄。无可奉告。”
“没什么,”警官说,“非常好。欢迎您到佩里麦都来。”
皓欧到过不少这样的地方。倒不是因为他所在的机构与特殊类别住宅区的行政管理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他处理的那一类案件经常发生在这些地方(监狱、精神病院和私立寄宿学校)。
有些住宅区隐没在陈年混凝土的丛林中,都是些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的“地方当局拥有的地产”。而佩里麦都是一处新型住宅小区。小区里的乔木和灌木丛,还有假山交相辉映,形成一座座屏障,使小区的居民们远离了世外的繁杂与喧嚣。这里有装备精良的运动场和金碧辉煌的社区活动中心。小区里的住宅设计风格都非常别致,至少十种截然不同的样式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独具匠心的设计还挺风趣,例如圆窗、有的还附带有钟楼或者风向标,所有建筑外层都漆上了一层亮丽的色彩,充满喜庆的气氛,好像幼稚园一般。
“这些不是‘沉没住宅区’,”负责特殊类别管理的州务卿最近声明,“也不是‘渣滓’住宅,它们是人们身份的象征:我们这个社会的同胞,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觉得自己经济能力不足,要求得到特殊和集中的帮助,我所在的部门就都能够帮助他们在小区里找到他们向往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