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人呢?”
“一名奴仆!一名奴仆!我是一名奴仆!”她又羞又怕,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想死!我愿意成为您的奴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果你是一名奴仆,那你应该成为什么样的奴仆呢?”
“一名……一名……一名听话的奴仆。”
“回来吧。”
她感激地转身爬回办公室。她试图站起来,但双膝发软,只有扶着窗棂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塔布雷克先生直盯着她看,眼神严厉,态度坚定。
“这是对你的惟一一次警告。”他说,“如果你再不守规矩——或者想辞职——我就会命令你跳下去。”
他走进套间,将门关上。
当班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了,她勉强镇静了下来。当邋里邋遢的年轻诗人出现时,她将钥匙放进皮包,目不斜视地走出办公室。随后,她来到最近的一家饭店的酒吧,点了一杯奎宁杜松子酒。
她需要思考很多事情。埃莉诺维格特不是个没有头脑的人。在遇见她已经过世的丈夫前,她曾担任过行政秘书。众所周知,一名优秀的行政秘书最擅长的就是高效率地完成老板所有的要求。在公司破产前,她家中曾同时雇用三名仆人,也曾大宴宾客。家里举行的一些舞会甚至需要好几周的筹备时间。要不是三十年代的经济大萧条,她肯定早就升职加薪了。
那样也就不会沦为奴仆。
但在脱离困境前,她必须完全弄清自己面临怎样的困境。第一个问题出在套间上:塔布雷克先生已经离开办公室了,但没过几分钟又出现在套间里。难道有密道之类的东西存在?不,挖密道未免太过复杂,而整件事情也不会如此简单。就在开门前,她曾听见机械运作的声响。那……一定是某种交通工具,心灵感应瞬间远程移位机或是时间机器之类。要是换在昨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越想越觉得那是台时间机器。心灵感应瞬间远程移位机更像周日笑谈和巴克罗杰斯系列诙谐剧的素材,而《时间机器》则是HG威尔斯先生的著作;更重要的是,心灵感应瞬间远程移位机需要有一对双胞胎的默契合作,而塔布雷克先生甚至连离开大厦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机器能解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她的雇主长期不在办公室里;机器未被使用期间需要有人看守,以免他人使用;塔布雷克先生今天突然出现;他有一种地球人所没有的威逼利诱人的能力。
她再也无法将塔布雷克先生当作人类来看待了。
点的酒几乎还没碰过,她就已经没有耐性喝下去了。于是,她将一元钱的票子重重地往吧台上一拍,没等找零就转身离开了。
埃莉走过一个半街区,搭电梯来到九楼,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她轻快地穿过大厅,连门都没敲就走进了办公室。那个邋里邋遢的年轻人正在纸上胡乱写着什么。他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埃莉。
“你戴表了吗?”
“戴、戴了,但是……塔布雷克先生……”
“那你走吧,四十分钟后再回来。”
她板着脸,满意地看着年轻人将钥匙和纸分别塞进两只衣兜中走了。真是个好奴仆,她心想,他很可能也早已习惯塔布雷克先生经常打的哑谜。毫无疑问,只有这样才能让每一位员工都像奴仆一样服服帖帖。奴仆们是不能采取主动的……至少不能代表主人命令其他的奴仆。
埃莉打开皮包取出钥匙,向套间走过去。
她稍稍有些犹豫。是否真的要以身犯险?但冒险的理由十分充足:除了现在,她再没有第二次机会;要是塔布雷克先生预料到她将再次打开套间的门,刚才他肯定会命令她跳下窗台了。也就是说,他没料到埃莉会如此胆大妄为。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打开。
门内另有乾坤。
埃莉怔怔地望着这座同纽约市完全不同的灰暗的大城市。城市里的建筑比她平生所见的任何建筑都还要高——估计有好几英里高!建筑之间,人行天桥纵横交错,跟《大都会》①中错综复杂的天桥相差无几。但《大都会》中的情景堪称震撼人心,而眼前这一切则完全丑陋不堪:所有的建筑都灰蒙蒙的,没有窗户,墙面布满污迹,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每条街道上都点着刺眼而单调的街灯,灯光下来回穿梭着如同机器人般毫无生气、呆板木讷的男男女女。埃莉的办公室外是美丽明亮的纽约街景,可这套间中竟隐藏着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这个世界甚至还在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