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秒钟后,门开了,塔布雷克先生步履轻快地走了出来,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毫不犹豫地抱住她的双臂,面无表情地又毫不费力地将她挪到一旁。
接着,埃莉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大厅中。
这太可气了!这男人是个绝对的、还没有开化的野蛮人!
埃莉火冒三丈地走进办公室,根本无法安心坐在办公桌边。她在办公室中来回踱着步子,反复念叨着她一直想说的话。要是塔布雷克先生能停下脚步,她肯定已经一吐为快了。像那样被人抱起来挪到一边……嗯,的确太让人生气了,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最令人烦恼的是,她居然无法发泄自己的不满。
但她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冷静到能清醒地想事情的程度后,她这才发现自己并非没有法子发泄不满。实际上,她还是有办法的,一种稍微不那么直接的办法。
她可以将那扇门打开。
埃莉没有心血来潮说干就干。她是个头脑清醉的女人,在行动前会深思熟虑。塔布雷克先生很少在办公室出现——在她上班这一年间只来过两次。而且他在刚离开后又立即返回的几率几乎为零。他没留下任何物品——只要扫一眼就能看出来了,简朴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再说,这里也没什么工作等着他回来完成。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锁上了办公室的门,将椅子抵在门后。这样即使有人有钥匙也无法进来了。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探听大厅里的动静。
一片寂静。
当她决定行动时,时间仿佛一下子慢了半拍,办公室也突然变得宽敞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走到套间的门前。她缓缓将手伸向门扭锁,空气似乎也凝成了黏稠的蜜糖。她的手指逐一放到扭锁上,脑海中同时又进行了无数回合的思想斗争。隐约中,她听见了……一阵轻轻的哼鸣。是机械运作的声音吗?
她将钥匙插进门锁,门开了。
塔布雷克先生就站在眼前。
埃莉尖叫着踉踉跄跄地往后退,脚后跟崴了一下,膝盖一弯,差点摔倒在地。她的心一阵狂跳,几乎就要撞破胸腔了。
塔布雷克先生站在套间中,对她怒目而视,脸色苍白如纸。“这份工作只有一项规定,”他冷冰冰地说,“你都没有遵守。”他从套间中走了出来,“你是个很糟糕的奴仆。”
“我、我、我,”埃莉惊讶地喘着气说,“我根本就不是奴仆!”
“那你就错了,埃莉诺维格特,你简直大错特错。”塔布雷克先生说,“把窗户打开。”
埃莉走到窗边拉起窗帘,将摆放在窗台上的小仙人掌挪到办公桌上,试着打开窗户。户枢有点紧,她只好竭力将它抬起。下方的窗格稍微松动了一下,猛地收了上去。一阵清新的风迎面袭来。
“爬到窗台上去。”
“我才——”不会,她想说。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不由自主地爬了上去,仿佛自己的意志已经失控了。
“双脚向外坐到窗台上。”
这就像一场噩梦,一场明知不现实但又无从摆脱的噩梦。她的身体已完全听命于塔布雷克先生。
“在我命令你跳下去之前不要动。”
“您要命令我跳下去吗?”她颤抖着说,“哦,求您了,塔布雷克先生……”
“向下看。”
办公室位于九楼。埃莉是个土生土长的纽约人,这样的高楼对她而言早就习以为常了。但现在这里却似乎高得惊人。人行道上的路人看起来像一只只小蚂蚁,街道上的公共汽车和小轿车则只有火柴盒大小。喇叭声、引擎声和小鸟的鸣啭就像城市春天里的背景音乐在她耳畔飘荡。地面竟然如此遥远!她的手指死命地抓住窗框,好让自己逃脱死亡的魔掌!
埃莉感到重力正将她往地面拉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难受得翻江倒海,让她直想马上放手,飞向空中。她双目紧闭,任凭热泪滚滚而下。
她能从塔布雷克先生的声音判断出,他就站在她身后,“如果我让你跳下去,你会照办吗,埃莉维格特?”
“会。”她高声叫道。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别人的命令下坠楼自杀呢?”
“一名……一名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