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有,”他从容地说道。接着我发现他手上拿着管子……再下来我只见电光一闲,像数十颗超新星同时爆炸一般。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
我恢复知觉的时候,是坐在洗手间的地板上的。这时候有人在大力扣门。我开始料理我的伤痕,可是,那个人不断敲门。原来他是星期三的我。过了一会儿,我给他看看我捱了人家一记的头颅。他跟星期四的我走去拿工具。然后二人追追逐逐,争夺太空服。这些我总算安然渡过了。
到了星期六早上,我爬入床底下,看看在行李箱内有没有巧克力。正当我吃着最后一块巧克力的时候,有人拉我的腿。我不但知道他是谁,而且随手揍了他的脑袋一下,再把他身上的太空服脱下。我正要穿上它的时候,火箭又掉进另一个涡旋。
四、多多少少
到我恢复知觉的时候,船舱已挤满了人,水泄不通的。原来所有人都是我,来自不同的日子,不同的星期天,不同的月份,其中有个甚而是下一年来的——他是这样说的。给打肿了头颅,打黑了眼睛的有很多个,光是穿着太空服出现在船舱里而的已经有五个。可是,他们并不马上走出舱门,到外面抢修损坏的地方,反而开始争吵、辩论。所问的都是:谁打了谁,在什么时候打的。后来情况更加复杂了,因为现在出现了很多早上的我和午间的我。我害怕情况这样发展下去,我很快会分裂。而且.出现的我大多数在发了疯似的扯谎,以至到了今天我还是不大清楚我打了谁,谁打了我,虽然整件事是在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三三者身上的三角连环地发生,而三者我全都轮番做过。我的印象是,因为我曾经跟星期五的我扯谎,假装是星期日的我,结果我比顺着日子来计算的多捱了一管子。但是,我宁愿不再去回想这些叫人不快的日子。整整一个星期甚么也没做过,光是捧打自己的头颅。还有甚么理由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呢!
这期间他们还是在争吵。我看见他们这样光说不做,浪费宝贵的时间,失望极了,与此同时,火箭漫无目的地向前直冲,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引力涡旋。最后穿太空服的跟没有穿太空服的殴斗起来。
情况极度混乱,我设法把局而稳定下来,最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搞出了一个会议之类的东西来。
在这个会议里,由下午来的那个我(因为他资历最高)在一片掌声中获举为主席。
然后我们任命了一个选举出来的委员会、一个委任的委员会、一个新议程委员会,以及委任了我们当中四个来自下一个月的做纠察。但是,这期间我们穿过了一个反涡旋,这个反涡旋把我们的人数减少了一半,以至第一次投票时我们已不够法定人数了,只好在选举方向舵抢修员的投票前修改法例。据星际图,我们面前还有别的涡旋。这些涡旋把我们到目前为止所得到的成果全都毁掉;首先,已选出的候选人消失了;然后那个星期一的我跟星期五的我(就是那个用面巾包裹着头的那一个)出现。大吵大闹一场,真是丢脸。到了穿越一个特别强劲的正涡旋的时候,我们人数多得船舱和走廊都几乎挤不下,但是,要打开舱门却也办不到,因为根本没有回转的空间。最糟糕的是,我们大量新旧交替;几个白发斑斑的早已出现;我甚至偶然瞥见在四周有头发剪得短短的小孩子。
这些当然都是我,或者倒不如说,都是来自美好的童年的我。
我着实无法记起自己仍是星期日的我.还是早已变成星期一的我。记起其实也没有分别。小孩子在人群内给挤得哭着找妈妈;主席和来自下一年的那个新主席破口大骂,因为他无意中踏着那个爬入床底,徒劳无功地搜索巧克力的星期三的我的手指,给他往大腿咬了一口。
我知道这一切都会以悲剧收场,尤其是这时候四周不断有长着灰白胡子的我出现了。
在第一百四十二和第一百四十三个祸旋之间的那段时间里,我传递了点名表.但事后发觉大部分出席的都在作弊。提供虚假的个人资料,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也许当时的普遍气氛使他们昏头昏脑。吵得这么厉害,乱得这样要命,你要别人明白你说什么,你得喊破嗓子。可是,这时候去年的提案中有一位想出了看来是绝妙的主意。那就是由我们当中最老的那个来说出自己的生平,这样我们便可以知道,谁去修理方向舵,因为最老的那个我的过去显然包括了所有其他来自不同的月份、不同的日子、不同的年份的我的生平。于是,我们就这件事向呆立在墙角的那位白发苍苍的、有点儿中了风的老人家发问。
一问之下,他开始巨细无遗地谈到他的儿孙,然后又谈到他的宇宙旅程,这样子没完没了地诉说他九十多年的岁月。至于当前所发生的事情,即是我们唯一有兴趣知道的事情,这位老人家半点也记不起,因为他整个人都差不多僵硬老化了,而且过度兴奋。可是,他自视甚高,并不承认有这个毛病,于是硬要转弯抹角地一再把话题扯回他交游广阔、获奖受勋,还有他儿孙的那些方面去。直到后来我们高声骂他,要他下台,要他住口,他才不再说下去。
接着来的两个涡旋无情地把我们的人数大减。过了第三个,不但船里多了空间,而且,那些身穿太空服的全部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件太空服。我们投过票,决定把它挂在走廊。然后我们继续我们讨论。后来,为了拥有这件贵重的衣服,我们又大打出手。接着来了又一个涡旋,船上便突然就人影全无了。